《论语·宪问第十四》42:谁听见远处传来你的声音

《论语·宪问第十四》42:谁听见远处传来你的声音

子击磐于卫。有荷蒉而过孔氏之门者,曰:“有心哉!击磐乎!”既而曰:“鄙哉!硁硁乎!莫己知也,斯己而已矣。‘深则厉,浅则揭。’”子曰:“果哉!未之难矣。”

先生在卫国,有一天他正在击磐。有个路人担着草筐在门外经过说:“用心了呀!这击磐声!”又过了一会儿,他又说:“真可鄙呀,磬声硁硁然,没有人知道自己,就自己作罢好了。‘深则厉,浅则揭’嘛。”孔子说:“说得真果断啊!真这样的话,我没有什么话好反驳的。

一、荷蒉者之隐

先前,孔子讲过贤者出世的四个层次,分别是辟言、辟色、辟地和最彻底的辟世。实际上,现实世界的出世者,都是以“隐者”的姿态为后人所知悉的。中国人最推崇的隐者姿态应该是——大隐隐于市了。

前面,子路宿于石门,第二天早上碰到的那个“晨门”——清晨值守的守门小吏便是个典型的隐者,他有“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者”的见识,却用守门小吏的身份来掩饰自己的学识。这一次,能够听懂孔子击磐声的荷蒉者也是一个高明的隐士。“有心哉,击磐乎”——能够自一个人的击磐声中,感受到他的内心,没有一定的修养是很难做到的。

再有就是荷蒉者非但见识非凡,而且能够出口雅言。“深则厉,浅则揭”这句话出自《诗经·卫风·匏有苦叶》,要知道《诗经》是当时的雅言,类似于今天的国际礼仪用语,绝不是一般人能够接触到的,至于达到荷蒉者那样得体引用的程度,绝对不是贫下中农可以做到的。然而,荷蒉者——说到底就是个担负草筐沿街出卖苦力的普通劳动者。

这个荷蒉者和北大毕业回家乡卖猪肉的北大屠夫陆步轩差不多,很难说清楚他是甘愿做个隐者,还是处于生活的无奈。总而言之,他们都是所在行业之中受过高等教育且颇有见识的人。

二、士的两个视角

“士”这个字,被后人赋予了太多的责任与义务,以至于变成一个很难用一两句话说清楚的复杂概念。

如果单单从“士农工商”的角度去看待,可以和“兵”相连,就是隶属某个团体,肩负相应使命的人。或者,我们直接用“兵”来举例,会更容易说清楚。

看待“士”(兵),可以有两种视角。

一种是外部视角,在外人看来,兵的特性在“杀”,能够杀伤地方有生力量的就是好兵,就是英雄。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视角,那便是作为兵的内在视角。一个兵为什么而存在?绝不会是为了杀戮。更多的情况下,兵存在的意义是解除杀戮。换句话说,解除杀戮,谋求和平与秩序才是一个兵的本质使命。古人讲“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是最高明的境界。

从外部视角看,杀戮是兵的本质,而从内部视角看去,解除杀戮,谋求和平与秩序才是兵的本质。或者更进一步讲,从内部视角看去,牺牲自我才是兵的本质——为着解除杀戮谋求和平与秩序而牺牲自己的人。

荷蒉者所闻、所见、所言都是从外部视角来的,所以,他能听到孔子击磐的用心,也能在硁硁然的击磐声中听出孔子的坚定与不妥协,甚至可以评价这种近乎呆板的不妥协是不够明智的。就像在战场上他看到了一个坚定地慷慨赴死的兵,认为这种为着杀戮的牺牲是不值当的。荷蒉者甚至给出了“深则厉,浅则揭”的暗示,相当于打得过就杀,打不过就跑嘛,干嘛要一根筋。

孔子坚定地击磐,甚至对荷蒉者的不辩驳,则全部都源自于“士”的内部视角。孔子作为天之木铎,是为弘扬天道而生。就像一个小兵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解除杀戮。孔子一生都致力于还原一个繁荣、有秩序的社会——克己复礼,他的眼中不是杀戮,而是牺牲。如果付出一些努力,甚至付出自己的生命,能够解除杀戮,赢得一个和平、有秩序的社会,他又怎么会爱惜自己的力量和付出呢?即便是要他付出生命,也是在所不惜的。

谁听见远处传来你的声音,谁又能真的懂你呢?

你可能感兴趣的:(《论语·宪问第十四》42:谁听见远处传来你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