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那年,我仿佛第一次睁开眼

我曾经的生活,仿佛在一个受到严密防护的鸟蛋里度过。

真的,我的生活已经不能简单的用温室形容了。更贴切些,我大概是活在温室的鸟巢内,受到两只大鸟24小时不间断守护着的蛋里。

那是段另我回忆起来,仿佛隔着整座北京城的雾霾般模糊不清的记忆。

那是段不需要脑子,就能过的很好的生活。

大概父母也不希望那时的我拥有思考的能力。

三岁前在乡下奶奶家,三岁后被送去幼儿园,之后跳过学前班,六岁没到就进入一年级。之后上学,搬家,换学校,搬家,换学校,一直到高中毕业。

所有发生在我人生中的大小事,我都没有为之做出过选择,我甚至都不知道,什么叫“选择”。因为我所寄生的宿主早已为我安排好了一切。

我仿佛蒙着眼在操场上奔跑,而父母已经为我填平了前路所有的坑,扫除了一切障碍,并把路铺得笔直。

我就这么闭着眼奔跑了十八年,连一个趔趄都没有发生过。

上大学大概是我路上的第一道分水岒。

父母的羽翼很长,而我已经受够了蛋里混沌的生活。

虽然没有争取得到自己选择专业的权利,也尚未意识到这一选择对我后来人生的重要性,但我终于还是为自己的人生做出了第一个重要选择。

我要求读外省的学校。

那是他们的羽翼庇护不到的地方。

于是,在十八岁那年,我如同一只刚刚破壳的小雏鸟,在胎毛未干之际,就挣扎着跳离了温暖但束缚的窝,冲向了未知的世界。

肥啾


大学头两年,大概是一个在空中下落的缓冲阶段。

外面的世界花花绿绿,光怪陆离,对于刚出壳的我,有着十足的吸引力。

而空中偶尔路过的风,在我努力挥舞着翅膀时会带来小小的托举力,使盲目的我误认为,我已经是一只羽翼丰满的雄鹰。

二十岁时,当我终于缓冲完毕,摔落在名为现实的地面上,我大概才第一次真正地睁开了眼睛。

远看异常美丽的地面世界,只有在近距离接触时,才能发现亮丽外表下隐藏的不堪。

张爱玲说: “生活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

只有近距离去看,你才能发现,地面上除了美轮美奂的花朵,还有形形色色的臭虫;只有真正踏足上前,你才知道,远看平整的草地下,还藏着数不清的绊脚的石头与藤蔓。

于是在享受着终于能为自己做出选择的欣喜,并在所选的路上奔跑,在一次次的摔跑磨光所有的欣喜之后,我大概是才终于真正地睁开了眼睛。

我看见这世界并非我想象中那么好,也并非父母口中所说的那么坏。

我看见自己的绒毛被生活割得七零八落,但防水的羽翼也在悄悄生长。

大概这就是成长所必经的痛苦了。

正如五月天在《倔强》中所唱: 你说被火烧过,才能出现凤凰。

肥啾


痛苦着,也快乐着。毕竟是自己选择的生活。

我终于能自己选择想穿的衣服,选择选修课,选择手机,选择恋爱对象,选择分手,选择旅行伙伴和目的地,选择换班换寝,选择导师,选择二级专业,选择比赛,选择科研,选择与我有关的一切能选择的东西。

我尽可能多的收集信息,为自己做出以目前的眼界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

虽然有时有点难,但终于拥有的能为自己做选择的权利,才是最重要的。哪怕曾为此差点和家人决裂。

不愁吃喝与冷暖的巢穴固然很好,但做一只能为自己选择的鸟,真的好过做一颗受人掌控的蛋。

银喉长尾山雀


虽然主题似乎并不完全一致,但我还是想在最后放上纪伯伦的《孩子》:

你的儿女,其实不是你的儿女。

他们是生命对于自身渴望而诞生的孩子。

他们借助你来到这世界,却非因你而来,

他们在你身旁,却并不属于你。

你可以给予他们的是你的爱,却不是你的想法,

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思想。

你可以庇护的是他们的身体,却不是他们的灵魂,

因为他们的灵魂属于明天,属于你做梦也无法到达的明天,

你可以拼尽全力,变得像他们一样,

却不要让他们变得和你一样,

因为生命不会后退,也不在过去停留。

你是弓,儿女是从你那里射出的箭。

弓箭手望着未来之路上的箭靶,

他用尽力气将你拉开,使他的箭射得又快又远。

怀着快乐的心情,在弓箭手的手中弯曲吧,

因为他爱一路飞翔的箭,也爱无比稳定的弓。

学校的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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