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我的破绽也值得被爱

今天是来Aksu的第70天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这个人过的很随便,但唯独对吃的要求颇高。尽管来到南疆,就算吃冰激凌我也要吃质量最好的。

这是一个周六的下午,Aksu人民习惯周六下午出行逛街,所以步行街人很多。

一个人走进蜜果(注:一家连锁奶茶店,高中时候在乌鲁木齐很火,是Aksu最好的甜品店),要了一支冰激凌。店里太挤了,座位全部都被刚上完补习班的高中生占领,就剩下一个座位,但是要和一对高中生情侣拼桌,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我边刷微博边吃冰激凌。对面的情侣远比我活泼。

他们为了点奶茶三兄弟还是港式蛋糕奶茶犹豫不决,讨论了五分钟,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两个人讨论吃什么也能说那么久。

好不容易点完奶茶,他们开始看手机里的照片,男生怪叫说,你看这张,我拍作业呢,你没事凑进来干嘛啊,这下好了,全是你的大脸了。

女生看了一眼,没恼,笑嘻嘻地说,这不挺好的吗,作业有什么好写的,你往班群里一发,绝对有很多人比你拍的仔细。

男生嗤笑了一下,把手机递给她看,说这张你也太丑了吧。

女生想删。男生护住手机,说你删什么,当聊天背景刚好。

奶茶店里有些喧杂,男生女生却因为家里没有给多少零花钱,买了一杯奶茶,却也喝的无比开心,男生一直拖着自己的下巴看着女生喝,一边嫌弃女生喝水的样子不好看,一边无比顺畅的帮她别过额间的碎发。

我是因为无聊才听他们说话的。过程中我不止一次想,该吵架了吧,要吵了吧,要吵了吧,居然都没吵。

我也忍不住想,对方要说到第几句,我会甩脸生气,应该是“这张也太丑了吧”。

可是他们居然全场开开心心的,没有谁需要维持涵养喝水。

而我,居然觉得非常可爱,甚至有点羡慕。

我问一个好朋友说,你谈过这种烟火气十足的恋爱吗?

她说没有。

我说,其实还挺羡慕的是吧。

她说,嗯。

我身边朋友的感情故事,有很多甜蜜或伤感到让人毛骨悚然的细节非常适合拿来给我写小说。

有人每天定点说晚安,定期把聊天记录备份上传。

有人视奸完对方所有的微博,来营造浑然天成的“默契”的假象。

有人爱上不入流的小主播,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定时定点没完没了的刷着一个又一个的礼物,陪她聊天。

说实话这些都是很好的小说素材,但我更多的,是从审美角度把玩,但是在那个小奶茶店里,我莫名其妙的被感动了。

我的很多朋友都是很有自尊心的那类人,过分纤细敏感,他们安置自己的感情如同保守一个秘密,他们随时能赴汤蹈火,也随时在打算放弃,类似于“那你难过,怕你厌倦,转身就走。”

可是有的感情很瓷实,很耐摔。好像少了一点千回百转的玲珑,可是怎么说呢,你们有没有发现,有的人吵架归吵架,就不会发散思维说干脆分手。

我也还是会突然被哪句歌词戳到,但我已经有点腻了那些过分细腻的感情。自己与自己搏斗,而爱人只是背景墙。

所以我看很多女孩为了"男朋友不送星辰口红就是不爱我"这种话题炒翻天,我都会想,她们是不是特别的年轻。

因为到了某个年纪,收到包收到BottrgaVeneta收到项链,就,都觉得“还好吧,就这样”,但还是会很固执的钻到某个细节里去。

一个朋友跟前男友分手后一直风平浪静。直到有一天,看到一个小视频,情敌坐在男生旁边吃饭,离得很远,照的很丑很丑,可是朋友突然就崩溃了,她说,一想到他这么一个好面子的人居然也能坦然面对镜头安详的喝酒吃菜,就觉得特别难过。

那些势均力敌的对话,那些交换过的情歌,那些只停留在只言片语里的机锋,终于在俗气不能再俗气的动作前,败下阵来。

可能年纪大了,会把很多事情的难易程度置换。

也是慢慢才发现,在成长过程中,对自己的感觉敏锐而诚实,是件越来越不容易的事,因为人的自我真是太幽微、太复杂、太晦涩而富于变幻了。你以为你跟一些人远远近近的打过交道之后,你就更了解自己的偏爱和底线,但是遇到下一个人之后,你又会发现,你建构的那些原则,设定的那些秩序,会被大刀阔斧的一把推翻,又要在废墟之上重建家园。

是因为这个人太特别吗?也不尽然。

青春故事里多的是一无所有、义无反顾的少年之爱,一颗心在艰苦跋涉之后,会想要轻盈,想要甜美,想要飞,想要快快乐乐没心没肺,糖吃多了,又觉得浮腻,想要真,想要深,想要灼热的体温。

就像是在过去,我觉得跟人分钱并不难,可是分享生命中的窘迫细节很难。从不喝别人分耳机,分享百度云里面的内容,给别人借我看过的书我觉得这些都是我很隐秘的部分。前两年,一个朋友问我借书,是庆山老师的《且以永日》,我心里极其不情愿,但耐不住对方一再央求,只好给他。但给他之前死死地护住书,叮嘱他,一定要忽略书中的笔记。

朋友来了兴致,随手翻了几页,果然在笑。

瞬间尴尬的要死,很想把书要回来。

可是后来聊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朋友说,他只是觉得我在上面记录的文字很可爱。仅此而已。

两年里一直不觉得自己的心态有什么错,是朋友不该笑那一下的。

可是到了最近,我才觉得,如果当时活的没有那么剑拔弩张就好了。

如果我的自尊心不是那么顽固脆弱就好了。

如果我的防备心,没有那么强就好了。

如果我不总是觉得,别人会嘲笑我,会背后议论我,会因此看轻我就好了。

自尊常常把人拖着,把爱都走曲折。

如果这些年我有什么进步的话,就是我突然放弃了对很多无谓的自尊的维护,不再给自己立一个人设,无论是爱情还是友情,我做的好不好,自己清楚就够了,不计较他人的评论,我也不再一次次的喝水来维持涵养,维持大方,我有了很多手忙脚乱的时候,很多放声大笑的时候,很多随心所欲说话的时候,很多哭哭啼啼作天作地要死要活的时候。

但我觉得都挺好的。

特别特别年轻的时候,把自尊心看得很重,恨不得把它双手托在头上,顾不上去捡别的重要东西。现在才发现,一些胜负只关于意气。所以我很羡慕那个奶茶店里的姑娘,她不多想,不深究,不高兴的事情挥挥手就让它过去,不那么在意有没有出丑,因为它打破了外界对她的期待。

毕竟我们彼此都不是为了满足对方的期待而存在的。然后从知道,到做到,也是需要不断练习,练习自己承受对方对你失望直至幻灭的能力。因为,你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想要什么,最清楚不过。

幸运的是,我们都已经开始老了。说得最多的话,变成了“随它去吧”。

那,爱的力气也跟着老了吧。不必再把一句话拆解出十八种含义,不必再每天登录微博一百八十遍就是为了看看他和现女友过的好不好,不必再为某件事情感到羞愧。总算可以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那些上不了台面的爱好。那个因为前男友找了新欢的姑娘,最近也能放声大笑起来了。

她跟我说,我总算知道了,在这段感情里,我无罪,我不必去反思自己是不是不够好。是他没眼光。

我激动的想去拥抱她。

所以,你看啊,终于有一天,我们的自嘲不再是自保的手段。我们的脸皮厚了起来,我们的力气变得强大,面对这漫长而孤独的人生,终于没再怕了。

你也是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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