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钟书在《围城》里说,“我们对一个人的好评度与他上次请我们吃饭的时间是呈反比的”。这说的是峰终定律。
峰终定律是著名心理和经济学家丹尼尔·卡尼曼提出来的,他说:要在用户体验“冲向巅峰”,和“即将结束”的时候给用户最好的体验。比如朋友愿意借钱给你,你会对他感恩戴德,这就是巅峰体验,但是最近一次他不借钱给你了,你马上觉得他坏,这是终极体验,它们可以毁了你对这位朋友的全部好感。
哈佛大学经济学家本杰明·弗里德曼有个著名的判断:经济增长会影响到国民性格。在经济高速增长时期,人们会更乐观、更自信、更积极上进、更包容开放。而如果经济出现低增长、低利率、低通胀,之前的高负债就会成为压在身上的沉重负担。
现在的美国千禧一年经历的正是一个糟糕的时代,美国《新闻周刊》有篇特别报道专门讲述了疫情对今年200万美国毕业生带来的影响。
很多人都说,这届毕业生实在太不走运,碰上了“史上最难就业季”。不少人参加的实习项目提前终止,到手的offer黄了,甚至连打工都找不到地方可去。
数据调查发现,美国的Z世代(Gen Z,相当于我们说的95后)是全社会压力水平最高的群体,他们对钱、工作和健康的担忧程度居然远超平均水平。而这次的新冠肺炎疫情,成了压在他们心头的又一根沉重的稻草。
就算在疫情之前,美国的95后们也并不轻松。调查发现,他们甚至是全社会压力水平最高的一代人。
在Z世代群体中,觉得自己心理状态算健康的居然只有45%,比千禧一代和婴儿潮一代都明显要低。有81%的人对钱感到忧虑、有77%的人担忧工作、有75%人担心健康,每一项都超过了美国成年人的平均水平。
为什么这些年轻人压力这么大呢?因为美国的Z世代从小到大经历了几次大的社会负面事件,而这些负面事件对他们的心理健康带来了消极影响。虽然过去很好,但是最近很糟,他就只会记住这个很糟,这就是峰终效应了。
我们知道,美国的Z世代先是在幼年时代亲眼目睹了9 •11恐怖事件,纽约世贸大厦倒塌的画面是很多人的“童年噩梦”;到青少年时期,他们又赶上金融危机,经济衰退影响到原生家庭的稳固,很多人的父母因为财务出问题离婚了;到他们大学毕业时,刚要迈入社会,又来了一场全球性疫情,击碎了他们对未来的憧憬。
这些社会事件的影响改变了一代人的心态。社会学家发现,人在早期经历中形成的烙印会持续一生,美国的95后们早已对未来忧心忡忡了,疫情不过是火上浇油。
他们中有人是这么说的:“经济衰退曾经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没想到幼年时经历,如今还要再经历一次。” 还有人说:“在这种环境中长大,我们这一代人有个共同的感受,就是前方路途坎坷,你不能指望任何事。”
他们的担忧是有道理的。研究发现,凡是经济衰退期间毕业的一代人,整个职业生涯的收入水平都会更低。以千禧一代举例,他们是2008年经济危机期间毕业进入社会,目前来看,在同样的年纪,他们的存款普遍比上一代要少,买房子的时间更晚。2019年的一项研究甚至说,千禧一代到退休时很可能没有足够的退休金。
美国的一项长期调研结果也佐证了美国千禧一代已经渐渐失去了心高气傲的姿态。
40多年来,芝加哥全球事务委员会(Chicago Council on Global Affairs)每年都会问美国人,美国是否应该“积极参与”或者“远离”世界事务。
这项调研根据出生年龄把人们分成了四个代际,分别是沉默的一代(1928-1945)、婴儿潮一代(1946-1964)、X世代(1965-1980)以及千禧一代(1981-1996)。
在2017年所有接受调研的人里面,有64%的人希望美国积极参与国际事务。不过,如果按照代际来看,只有51%的千禧一代认为美国积极参与国际事务是对美国有好处的。这个比例和沉默的一代(78%)、婴儿潮一代(72%)以及X世代(62%)相比少了很多。
还有一些其他数据也能显示千禧一代的态度。比如,在军事力量方面,只有44%的千禧一代认为,保持优越的军事力量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目标,远远低于其他几代人。他们也不太支持增加国防开支。
再比如,在美国的“例外主义”这一点上,千禧一代也不太接受美国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国家”这一观点。只有一半的千禧一代有这种感觉,相比之下,其他三代人的比例要高得多。在相关的回应中,只有四分之一的千禧一代认为美国需要“主导世界”。
根据调查结果,虽然千禧一代算不上提倡孤立主义,但也不像他们之前几代人那样信奉国际主义。
公布这一调查结果的杜克大学公共政策与政治学教授布鲁斯·詹特森认为,千禧一代形成这样的价值观有三个原因。
首先,在大多数千禧一代形成价值观的时候,美国一直处于阿富汗和伊拉克的战争中。虽然军事实力雄厚,但美国却算不上这两场战争的获胜者,所以千禧一代对美国的军事实力有所怀疑。
其次,千禧一代是多元化的一代,他们对一些问题的看法比较缓和,没那么极端。
最后,全球化对千禧一代影响很深,对于年轻的美国人来说,可以通过互联网以及到世界各地旅行的方式接触到其他国家的人,并且了解这个世界。这让他们接受了“国际贸易是世界的一部分”这样的看法。
那么,美国的千禧一代又是如何看待中美这一同代人的差别的呢?戴三才(Zak Dychtwald)是一位长期在中国生活的美国90后,他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出版有《年轻的中国:不安分的一代将如何改变中国和世界》一书。书中关于民族自豪感,戴三才说他在中国遇到的年轻人大都对作为中国人感到自豪,因为中国这一代年轻人是在巨变中成长起来的。戴三才说,从1990年到现在,美国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增长为原先的2.5倍,而同期中国的增长速度是27倍,“中国的年轻人在短暂的人生中见证了一系列巨大变化:从农村到城市,从自行车到汽车,从狭小破旧的房子到高层住宅。这些变化会不可避免地影响他们看待自己和世界的方式”。而在美国,特朗普竞选总统时的口号是“让美国再次伟大”,这一点说明他们这代人已经觉得美国不那么伟大了。
中美两代年轻人的心态呈彼消此涨的态势,当这一代人成长起来后,美国人可能已经不会像过去一样对中国人颐指气使了,中国人的心气则越来越自信。自信的标志是,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谈我们的不足了,比如以前我们提到“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多少觉得气馁,但现在觉得挺好的嘛,不管叫中国社会处于什么阶段,我们实实在在感觉着自己在强大,这就行了。自信还表现在对传统文化的爱好上,在那《后浪》上就说:“你们正在把传统的变成现代的,把经典都变成流行的。”现在在抖音上,可以看到许多在校学生在唱潮剧,观众颇多,这在若干年前完全不可想象,现在,反而能耍传统的“老东西”,还吸引人呢。
马克思说:批判的武器当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质力量只能用物质力量来摧毁;但是理论一经掌握群众,也会变成物质力量。
马克思说的是理论再高大上,也需要有物质基础作支撑才成。现在的中国年轻人之所以心气高了起来,就是有背后那个物质基础在支撑着这股精气神。腹有诗书气自华,说的其实也是同样的道理,你肚里塞了那么多知识,要假装自己是个白痴,其实也很难。精神,就是物质的潜移默化的体现。正如何冰老师说的,“我看着你们,满怀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