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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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弯白月当空，洒落一层白纱。

      吱吱呀呀的声音刺破了静谧的夜，一辆牛车从林中钻出，驶向宽阔的土路。

      “呼，总算绕过来了！”驾车的是一个身穿布衣的老汉，五十来岁，黑黑瘦瘦。老汉坐在辕上，不时四处张望，好像在躲避着什么。

      “老黄啊，咱们声音可得小点。”老汉一手持鞭，轻轻甩在黄牛背上，一手按在车厢的麻袋上。

      一共六个麻袋，装着老汉今年的收成。

      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只要翻过前面那个山头，赶天亮到了县里，就能将这些粮食卖给县里的粮仓，补上今年生活所需。

      木制的轱辘碾过坑坑洼洼的土地，发出沉闷的响声，揪着老汉的心，隐藏在树影斑驳中缓缓前行。

      “呼呼呼！”拐角处忽然亮起五六道火光，数个大汉从林中窜出来，阻住老汉的去路，腾腾火光晃地老汉睁不开眼，一颗心也沉到了谷底。

      “哪来的？鬼鬼祟祟干什么？”当先一名大汉拿出一块牌子在老汉眼前晃了晃，大声质问道。

      还好，是官家的，不是土匪。

      “各位官爷，”老汉跳下车，连忙拱手，“老汉是后崖王庄的王福根，拉了些粮食去县里换些家用，各位官爷行个方便！”

      大汉转头看去，另一人对他点点头，示意有这么一人。

      “为何不在你们王庄售卖？”

      “大人明察，王庄收粮的商人给的价格太低，足足少了三成，老汉我一家四口，就指着这一车粮食过活！”

      “无奈只能晒干了粮食，连夜赶到县城里卖掉。”老王埋着头，不敢大声说话。

      “嗯，如此，你可知你走的是官道，养路费你可缴足？”那大汉瞪着鼻孔。

      “官爷，养路的，护河的，居住的，还有官粮，民税老汉我都交齐了！”老汉眼中尽是阴霾，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哦？这么说你还是个合法百姓！”领头的戏谑道。“那就好办了，交个过路费就走吧！”

      大汉伸出两根手指，冷哼一声：“二两银子！”

      火光映在两人中间，分离着褶皱与凶厉。

      “二两银子！！”老王双脚一软，扑通跪在地上，眼泪破眶而出。“各位官爷行行好，老汉我这车粮食也卖不了二两银子呀，求求各位官爷，放老汉一马吧！”

      老王趴在地上，紧紧攥住那人裤摆，不住地磕头。

      “没钱，没钱还想过去，做梦！”那大汉狠狠一挣，老王一个不稳，整个人便扑在地上，泥土搅着眼泪，沾了半身。

      “官爷，有钱，我有钱！”老王抬头看到当官的拿着火把靠近了麻袋，似是要点了粮食，惊得亡魂皆冒。

      他颤巍巍爬起身来，拨开身上的棉衣，又拨了一层布衣，从里面拿出一块卷起来的破布，掂了一下。

      犹豫了半晌，似是下了决心，又挽起裤腿，拿石块磨断了线头，从补丁里头摸出三枚铜钱。

      合在一块，缓缓递到那大汉面前。

      “官爷，老汉浑身就剩这十一枚铜板了，孝敬大人您，求大人放我过去吧。”老王弓着身子，满脸期望。

      铤而走险走了官道，就是为了进城多卖一点零碎，既然被抓了现行，只能自认倒霉，就看惩罚多少。这点给他出主意后辈说的很清楚。

    “官爷，老汉家里还有个刚出生的孙儿，实在挨不了饿啊！”

      “十一个铜板，你打发叫花子呢！”那大汉伸手夺过，将铜板塞进怀里，一把将破布扔在地上。

      “再掏二十个出来！否则别想过去！”

      月色隐没在山头之外，渐渐露出一丝惨白色。

      老王没有任何办法，难道要将车在拉回去，将粮食卖给那些黑心的客商？

      “快点！”当先的大汉敲打着车辕。

      “大哥，要不算了吧！”一个跟班扯了下他的衣角，小声说道。

      “去县里粮仓还有进城费、粮食抽成那些等着他呢！有的受的！”跟班趴在领头的耳朵边上说道，老王并没有听到。

      “多事！”那大汉冷哼一声，随后对着老王挥挥手。

      “老东西，快滚吧，下回再被我碰到，烧了你的车！滚！”

      老王如释重负，赶忙对着几人作揖。

      “谢谢各位官爷，谢谢各位官爷，谢谢！”

      仿佛害怕几人变卦，老王赶忙驾起牛车，往前赶去。临走前，还不忘很感激地看了那跟班一眼。

      “哞！”黄牛低沉地声音响起，一人一车拖着长长的影子，向着泛着光亮那方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