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阳光微暖,北市发生一起轰动全城的大事件。
耀明集团董事长沈鸣意外去世,儿子沈承宇被捕入狱,沈氏企业当日股价大跌,外界都在猜测沈氏能否度过此次难关。
有传言沈氏此次经历的危机,和十几年前霍宇集团发生事件如出一辙,恐怕凶多吉少。
又有传言这次危机是幕后主使者下的一盘大棋,目的是请君入瓮。
当日下午,沈南风在英国依依不舍的和舒桐告别后,刚回到美国,一下飞机刷新闻时在网络上无意间看到了消息,顿时惊慌失措,全身虚软,她翻看着每一条消息,不敢错过任何一条,直至给远在国内的好友叶浅青打了一通电话,才确认了这个噩耗。
未来得及给教授请假,就匆匆回了国。
媒体不知从哪里得知消息,都一窝蜂挤到了机场,围的水泄不通。
其实真正见过沈家小姐的人少之又少,大多数人的记忆还停留在沈家小姐十岁生日之时,那是沈南风第一次出现在公众视线里,沈鸣为爱女举办了一场隆重的生日宴会,当晚来参加的人非富即贵,沈鸣牵着爱女的手,向众人一一介绍,言语间尽是珍爱,第二天沈家小姐消息果不其然立刻占据各大报纸头条,成了当日街头巷尾市民津津乐道的热门话题。
后来,沈鸣为了爱女不受打扰,更好的学习生活,沈南风十三岁时被送出国,媒体再也没有曝光过她的任何消息,仅有流出的新闻都被沈鸣高价买断,仿佛那夜的盛况仅仅是昙花一现。
航班到达,记者们堵在接机口。
沈南风刚下飞机,一打开手机,十几通电话和短信都来自于叶浅青,南风打开短信映入眼帘最新的一条:我在外面,先不要出来,记者都在机场。
南风站在原地,心中百转千回,纵然父亲将她从小到大保护的如此之好,可是如今,作为沈家人,有些事情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南风拖着行李箱,不期然红了眼,幸好戴着墨镜,不至于被人看见。
她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迈步出去,身后有人唤她的名字,“沈小姐?”
南风愕然,转身回头,说话的人是一个年轻男子,身着黑色西装,身形挺拔,眉目沉稳,一副都市精英打扮。
男子走到沈南风面前,“沈小姐,如果您相信我,我带你出机场,”语气恳切,南风抬头,不其然对上他的眼,这人也太深谙别人心理了。
南风有一双明亮干净的眼睛,清澈通透,男子在她的注视下仓皇低头,微微颔首。
南风没有推辞,默然跟着他离开。
两人走到门口,南风看见叶浅青已经等在不远处,原地驻足说了声谢谢。
眼见沈南风已经走到门外,男子追上去递给她一张名片,“这是我们老板的联系方式,有事您可以联系他。”
见南风愣在原地,眼里注满了疑惑,男子干脆把名片塞到了她手里,默默离开。
南风翻过名片,入眼的几个大字,中鼎集团董事长顾晏靳。
叶浅青立在车旁,手里握着手机,眉目焦急,侧身扭头,不期然的看见沈南风出现在她面前,眼睛红肿,明显是已经哭过了,立刻握住南风的手,“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没受伤吧?”
“我爸呢?我哥怎么样了?”南风强忍住眼泪,紧紧抱住叶浅青,将头埋进她的怀抱里,声音带着哽咽。
“伯父三日后下葬,承宇哥还在警察局。”
“怎么这么突然——”南风垂着头,额前的刘海挡住了视线,轻声低喃。
叶浅青不知从何说起,她知晓的消息也是一点,具体情况还在调查中。
两人上了车,“你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叶浅青发动引擎,听着南风浅浅的呼吸声,心中万分复杂。
不远处停着一辆车,迟迟没有启动,待刚才的男子进入车内时,后座传来一声询问,声线低沉,嗓音平静,“办妥了?”
男子坐到驾驶位置,侧身回头,后座的人正在翻阅文件,指尖夹着香烟,却没有点燃,“办妥了,不过——”他犹豫着要不要说。
“说!”后座的人微微抬眼。
“沈小姐似乎状态不太好。”
男子从后视镜看去,后座的人仍旧在处理公务,但薄唇紧抿,似在隐忍什么。
良久,车内没有回音。
男子回头,后座之人视线投向窗外那辆离开的小轿车,直到车尾消失不见才应了一句,“走吧!”
车子启动,绝尘而去。
很快到了沈宅,叶浅青熄火,准备叫南风下车,瞥眼南风已经睁开眼,或许一路仅是在假寐根本没有睡。
李嫂和强叔已经站在门口,急忙迎上去接过行李箱,不免又是一阵感怀。
沈宅依旧还是老样子,唯一不同的是门口种了三株腊梅,是南风上次回来亲自种的,还未开花,那时候沈鸣还笑着说,等南南下次回来,肯定就开花了。世事无常,她回来了,腊梅没开,父亲却走了。
南风蹲在门口,将头埋进两膝间,低声啜泣。
第二天一大早,南风带着沈鸣生前熟稔的律师魏则去了警察局。
沈承宇脸色不好,整个人状态很差。
见到南风,他勉强挤出了笑容。
南风坐下,头些微有点晕,昨天回去就将自己锁在房间,李嫂端来饭菜她一口未动,一夜梦靥缠绕着她,疲累不已。
“哥,爸的事情是怎么回事?”称呼说出口时,南风哽咽。
沈承宇瞧见南风气色不好,微微迟疑,才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我见到爸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了呼吸,然后何董就恰好带人进来了,说我意图谋杀爸爸。”
南风双眸闪烁,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沈承宇自嘲一笑,颇有些无奈和苦涩。
时间有限,南风默不作声坐在一边,听着魏则详细和沈承宇交流案件经过,思绪万千。
南风三岁的时候,母亲去世了,从那之后,沈鸣一直未娶。
南风五岁那年,沈鸣一日回家,身后跟了一个男孩,他说,南南,叫哥哥!从五岁到十三岁,南风身边总有一个沈承宇,他会保护她,他会为了她挨打,他会默默的站在她的身后,甚至在国外的这些年,他总会抽时间来她住的地方,当天来当日回。
他对她极好,从小到大。
南风坐在一旁,头痛欲裂,食指按着太阳穴。
空气突然安静,南风回过神来,沈承宇担忧的凝视着南风,眸光里渲染着颓败的神色,嗓音低沉,“都是哥不好。”
南风握住沈承宇双手,眼神坚毅,“哥,我会救你出去的!”
沈承宇忽然脸色一变,甩开南风双手,语气生硬,“南风,这件事你不要管了,回美国。”
南风摇头,咬住唇,“为什么?哥——”
“你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沈承宇脸色铁青,南风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沈承宇激动的反应招来了狱警,他被带了出去,南风站在外面,透过玻璃,望着沈承宇离去的背影,他没有回头,是不是他对她失望了,南风难过不已,轻声唤了一句,“哥——”
沈承宇已经走到门口,听到声音回头,脸色露出担忧懊悔的表情,还有她看不懂的东西。
从警察局出来,南风站在路边,精神恍惚,谢绝了魏律师的搭载,一个人慢悠悠的在街上晃荡,日暖微光,街上男男女女嬉笑着路过,远处城墙上青葱一片,父亲抱着怀里的孩子,眉眼带笑。
手机铃音响起,南风接过,“沈小姐,我是沈董秘书高湛。”
这个人南风知道,曾经多次在沈宅出入,沈鸣似乎很信任他,南风回过神,应了声,“你好,高秘书。”
“沈小姐,是这样的,沈董去世后,沈总被带走调查,公司一时没有人主事,何董和其他董事定于两天后召开董事会,似乎有什么重大举动,于公于私,我觉得有必要告诉沈小姐你。”
沈氏是沈鸣一手创建,沈鸣对公司付出的心血,别人不清楚,南风还是了解的。小时候,他经常忙碌的不着家,南风出国后,因为时差问题,她很少给家里打电话,可沈鸣却多次夜里给她打来电话嘘寒问暖,而且都在深夜,可想那时他应该是忙了一夜。
南风倾吐出一口气问,“什么时间?”
“两天后上午九点。”
南风挂断电话,精疲力竭。
一阵熟悉的声音响起,沈南风被一辆经过的洒水车洒了一身水。
衣服湿湿哒哒黏在身上,引起了来往市民的注意,南风扶额,怒视着远去的罪魁祸首,掏出手机准备拨给叶浅青,未待播出号码,手机还是收起来了,自己现在这副惨样子,定会让她担心。
南风不顾行人侧目,低着头慢慢行走,潮湿的衣服就如同此刻斑驳的心情。
路尽头,停着一辆车挡住了她的去路。
南风抬头,是昨天机场的那个男人。
唐朝站在一边,手里燃着香烟,看见沈南风缓缓走过来,他立刻熄灭,打开车后门,语气平缓,“沈小姐,我们老板有请。”
南风迟疑,一阵风拂过,她缩了缩肩膀。
顾晏靳,北市首富,年轻有为,相貌英俊,为人心狠手辣,这是她昨日从叶浅青嘴里得知的信息。
“先上车吧,”唐朝再次提醒。
南风环抱着上半身,头发微湿,偶有的一缕贴在脸上,猝不及防的打了一个喷嚏,僵了几秒钟后,南风上了车。
车内暖气开的十足,南风轻喟。
车停在一辆高档会所前。
唐朝带着南风走进会所,进入一间会客室,他先打开室内空调,又倒了一杯热茶放在南风手边,而后摸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估计没人接,说了声“稍等”便走了出去。
会所窗外郁郁葱葱,一阵微风吹来,携带着花香味,舒服妥帖。
南风坐了一会儿,耳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在厚重地毯的映衬下,隐隐约约,唐朝率先走了进来,南风站起来,迎面对上一双黝黑深沉的眼眸,让人望而生畏。
这男人穿着白色衬衫,深黑色西裤,气质独特,独立一隅时,显得冷漠孤傲,冷静从容,他湛黑的眸子直视着南风。
那天的记忆很单薄,南风却清晰的记得,他靠在办公桌边,双腿交叠,单腿支地,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四目相对,男人的目光凉薄如水,南风心底泛起的波澜偃旗息鼓。
“顾先生!”南风率先打破沉默,唤了他一声,他找她必定是有事要与她说,而她只需听就好,多余发问会将自己置于劣势。
“沈小姐,你难道不好奇我请你来的原因是什么?”顾晏靳开口,声音淡漠,可视线并未从她身上移开。
“顾先生日理万机,诸事缠身,突然选择见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想必不是专门邀请我来喝茶的吧,”南风声音淡漠,不带一丝情绪的说完。
顾晏靳沉默良久,敛眸沉吟了会儿,才挑眉道,“我想和你做一场交易,就看沈小姐愿不愿意?”
南风正襟危坐,瞄见顾晏靳无意识的转动着手边的打火机,这是烟瘾犯了?她思索着他这句话的深意,眉头紧锁。
“我帮你解决你现在最头疼的问题,而你——”顾晏靳说到一半看了一眼南风,她清幽深远的目光凝视着他。突然有点烦躁,顾晏靳抽出一根烟咬住,“砰”一簇火焰从他掌中闪现,他抬眸,南风轻微不察觉的皱起眉头,香烟被他拿掉,放回桌上,他侧身懒懒的靠着办公桌,开口,“你嫁给我!”
南风似是不相信,呼吸僵滞。
“为什么是我?”她从胸腔里挤出这句话,说出口时,自己也震惊了。
顾晏靳唇边带笑,散发着迷人的气息,略略开口,“因为我刚好需要一场婚姻,而你是最合适不过的人。”
南风哑然,沉下脸来,半疏离的目光望向他,“我有喜欢的人。”
顾晏靳突然轻笑,周身散发冷意,“这和我无关,关键是沈小姐你的选择。”
“你逼我?”南风双目怒视。
顾晏靳轻声笑了,似是未察觉到眼前人的脸色,继续说道,“怎么能说是逼你呢,沈小姐?”
南风盯着顾晏靳的眸子,脑中闪现电影般的画面,沈承宇、沈氏,像两座大山压到了她的身上,可她偏偏无从下手。
“你清楚,现在面临的诸多问题,你根本没有办法解决。比如沈氏,你不想让它落到别人手中吧,沈董要是知道,你说他会不会——”说这话时,他一步步走向她,语气里是笃定的意味。
南风皱眉望向他,父亲——
“嫁给我,沈氏不仅可以安稳度过此次危机,而且沈董的死因也会一清二楚,更何况你的哥哥沈承宇。”顾晏靳站到她的面前,有着稳操胜券的神情。
南风立于原地,鼻息间尽是他身上的味道,清淡的薄荷味环绕着她,他的话语太过于诱惑,似乎给她挖了一个坑在等她跳入,南风一时间从他坚毅的双眸里读出了蛊惑人心的味道。
近在咫尺,呼吸交缠,他微垂眼眸,似是在等她回复。
良久,一阵若有似无的桂花香从窗外飘进来,南风身上的衣服早已干透,她目光漂移,终究落到了他身上,始料未及,一汪深不见底的眼眸将她沉沉吸入其中,她轻轻开口,“抱歉——”
两个字未说完,顾晏靳已懂她的决定。
顾晏靳从容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不慌不忙,宠辱不惊,“既然沈小姐无意接受我的提议,那么这杯茶暂且留着,等沈小姐想喝的时候再备上,”说完,南风身侧的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水被泼到了地毯上。
“唐朝,送沈小姐回去。”顾晏靳侧过身语气生冷。
轻飘飘的一句话,一瞬消失的无影无踪,南风漠然。
他这是恼羞成怒?
唐朝送完沈南风回来,顾晏靳整个人肃穆冷峻,他站在窗边,眼神不知飘向哪里,指尖的一根香烟已经快燃尽,带着一丝凉意的声音响起,“真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说完他勾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