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浮生六记》

月色深处隐约传来桨声,不过须臾,一艘乌篷船荡过了弯弯的石拱桥,在狭窄蜿蜒的河道悠悠穿行。水乡家家乎乎的灯火落入河中,在水中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两岸阁楼上飘来‘咿咿呀呀’的唱腔,伴随着丝竹声,一丝一缕的,环绕在这城中。

这是两百年前的苏州城,这万家灯火中,有一盏是属于沈复和陈芸的。

陈芸幼年丧父,但自小聪颖,因背得《琵琶行》,便一字一句对照,识得了字。而古多以“女子无才便是德”为标准,这在当时,陈芸应是难能可贵的女子。沈三白初见陈芸,见陈芸“秋侵人影瘦,爽染菊花肥”这般句子,虽感芸的才思隽秀,私下里却怕芸福泽不深。然自此倾心,不能释怀,便对母亲说择妻非芸不娶。自此为两人日后举案齐眉,相爱甚笃埋下伏笔。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陈芸和沈三白终于喜结连理。日后夫妻俩互相敬爱,如梁鸿孟光举案齐眉,时间越久,感情却越密。林语堂先生曾说芸是中国文学中最可爱的女子。陈芸默默负担着许多东西,却能过出安贫乐道的闲雅风劲。陈芸还将多是矛盾的知晓文辞与一往情深的妻子凑成了一体。她甚至身着男装同三白一起观神诞花照,游遍庙中,却无人识得陈芸是个女子。喧闹的盛世烟火中,陈芸和三白并肩驻立,鸳鸯灯的灯光从他们头顶温柔的倾泻,照出两双盼望能相携白首的眉眼。芸娘伴着三白研习书卷,谈论古今,品月评花。夫妻两饮酒作乐。人世间的欢乐可能不过于此吧!陈芸还设想与三白造一所房屋,绕着屋买十亩田园,雇些人来种植瓜果蔬菜。三白画画,陈芸刺绣。如此,布衣菜饭,可乐终生,不必做远游计也。如此洒脱,如此淡泊,再想到古今只为钱与名利而丧失本心的人,他们更是何等可爱的一对夫妇!只是,三白有做这些事的余地时,陈芸却已香消玉损。

诗经有“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可于三白夫妇来说似乎并非如此。

沈复陈芸夫妇一生耿直待人,是世间少有的风月客。然所交的人却并非那样值得交往。沈复曾为友人担保,谁料友人却携款而逃。曾与憨园女相交,谁知其实在薄情。贫困落魄,芸娘又大病,只得安置儿女,去往锡山。不过此去一别,竟然变成了永远。虽说人生百年,终有一死,但芸娘却就这样长辞于世。当时是,孤灯一盏,举目无亲,赤手空拳,寸心欲碎绵绵此恨,曷其有极。众人皆知,中国自古有回煞期,沈复不顾友人劝阻,在狭小本应是阴森的房间中,却带着一丝异乎寻常的温暖。应该是怎样的一种情深如痴,又该是怎样的情深伉俪,让上苍嫉妒至此,狠将风月亲手折煞,铺以满面风霜。而沈复在芸娘死后,又得两次讣告,先是丧父,而后丧子。沈复,一生坦直,胸无私心,最后却孑然一身,历经人生坎坷。

来时风月多,去时霜满面。何得解脱之法?行将辞家远去,求赤松子于世外。尽管有些愤世嫉俗,但它让沈复从人世的无穷痛苦中,寻求到生的希望。

自从知晓与看完《浮生六记》,我就一直羡慕与钦佩着这一对伉俪情深的夫妇。他们都是那个时代难能可贵的人,他们的品行操守,纵观古今,也无几人能够。沈复其人,虽然生于名门,但却能安居僻壤,乘物以游心。夫妇俩纵使别人待他们不善,却也不曾抱怨过分毫,仍旧温柔处世。我从未见过如此之人,将所有事情都看的如此开明。沈复人到中年突然丧妻,继而丧父,而后丧子,我甚至不能想象那是怎样的一种苦楚,而沈复,却写到:“天之厚我,可谓至矣。”他一生清风朗月,此心可与天地同。

寻一壶酒,抚一把琴,得一知己,布衣蔬食,可乐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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