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不是随便盖的》第11期(想听节目点这里)
说到镖局,人们一定会想到武侠小说或古装剧里的情节。在武侠小说或古装剧里,镖局虽然不参与江湖门派之间的争斗,但它们通常很难置身事外,几乎不可避免地成了牺牲品。比如在金庸的小说《笑傲江湖》里,福威镖局总镖头林震南因家里有祖传的辟邪剑谱被人觊觎,惨遭灭门。无独有偶,在金庸的另一部小说《倚天屠龙记》里,尹素素委托龙门镖局镖师都大锦等六人护送受伤的武当弟子俞岱岩回山,不料途中被汝阳王府的打手所骗。而在姚晨主演的电视剧《龙门镖局》里龙门镖局的少镖头韩文接到一趟大镖,利润丰厚,却在走镖途中遭到山贼的袭击,全军覆没。难道镖局真的就这么弱不禁风、这么容易上当,镖师都是木雕泥塑或粗心大意吗?当然不是。而武侠小说和古装剧里这样设计情节完全是故事的需要。那么真实的镖局又是什么样的?
俗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镖局作为古代社会护送委托人贵重物品的行当,它的职能类似于今天的安保押运公司。和现代的武装押动员相比,古代的镖师虽不是荷枪实弹、受过特种培训,但也大多武艺傍身、刀剑在手。而在清代的山西平遥就有这样一家镖局,曾给慈禧太后保过镖。镖局的创始人叫王正清。
这王正清小时候家里穷,只念了两年书就辍学了。到了16岁,他一个人跑到北京学生意,辗转在一家面店落脚。由于他打小爱好舞枪弄棒,每天等面店的活一干完,便找地方练习。长期的坚持,再加上天生劲儿大,他的武术功底越来越扎实。后来,他先后结识了京城武术名师刘留、贾殿魁,并受到了二人的悉心指点,学得一身好武艺。
练好武功的王正清做起了私人保镖,他追随江西道台朱文到河南赴任。期间,河南匪盗猖獗。一次,他独闯匪巢,手刃匪首。从此名声大噪,也得到朱文的赏识。后来,他与少林寺方丈切蹉武艺,方丈落败,打算拜他为师,他婉言谢绝。方丈感动,在寺内为他立功德碑。多年以后,他的后代在少林寺看到了这块石碑。
也许是在外面待的日子长了,也许是过腻了寄人篱下的生活,48岁那年,王正清告别了漂泊的生活回到家乡平遥。此时的平遥商业兴盛,商铺云集,票号诞生。商人们听说大名鼎鼎的王正清回来了,纷纷上门,恳请他创立镖局,为他们保驾护航。初时,王正清没有答应,可禁不住商人们再三请求,于是他创立了“同兴公镖局”。“同兴”指的是共同兴旺,也就是现在人们说的“双赢”,“公”是古代对成年男性的一种敬称。王正清取这样一个名字,意在镖局与所有合作的商家互利共赢。今天在平遥古城的南大街105号就可看到这座镖局。尽管它的不少建筑都是后来翻新的,但仍可从中了解一下晚清镖行的运营。
同平遥所有的居住建筑一样,同兴公镖局也是一个四合院建筑群。紧挨着南大街的是一个五开间倒座,门窗都漆成了黑色。可能是因为黑色在古代代表公平、忠诚、威严的缘故。倒座中间的房屋兼做了镖局的大门。从大门进去,就到了镖局的院内,前面不远处一道照壁拦住去路。黄底托出的一个硕大的红色镖字映入眼帘。一辆半新不旧的独轮车停靠在照壁前,车上架着两口黑色的木箱,车头插着两面黄色的小旗。
显然,独轮车就是镖车。镖车是当时镖局主要的交通公具,由于山西位于黄土高原东麓,地面千沟万壑,道路崎岖难行,而靠人力推动的镖车,平衡力不好掌握,特别是遇上上坡,押运人员必须蹲成马步,蹶起屁股,一摇一摆向前挪动。
木箱乃是镖箱。镖箱是用来装敛托运物质的,同兴公镖局使用的是榆木做成的镖箱,外面漆有黑色。现今保存下来的镖箱最重的有100多斤,使用暗锁,需要两把钥匙并排在一起才能打开。而两把钥匙分别掌管在两个不同的镖师手里。这样做,既可以防盗,又可以起到相互监督的作用。
小旗即为镖旗。镖旗上通常写有随行镖师的姓,这些镖师大多是闻名江湖的厉害角色,这样做就是要提醒沿途的大小劫匪不要轻举妄动。
俗话说,长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对于在押解途中出现事故,比如丢失委托人的财物,或者镖师因公牺牲等,同兴公的高层领导都要到议事厅开会商量对策。当然了,镖局议事厅的功能不止是召集会议,还包括镖师入行、清理门户和处理其他重大事务。
在议事厅的正面墙上设置有黑色的神龛,龛内挂有关公挑灯夜读春秋的画像,龛外左右两侧是一幅对联,上书“合吾一声镖车走,半年江湖平安回”。合吾就是喊镖,即镖队到达凶险的地方,向可能存在的盗贼打招呼。整个对联不但暗示了走镖的凶险,还指出了所用的时间。值得玩味。
都知道走镖是个危险活,不过也很挣钱。然而在那个没有银行的年月,同兴公挣的钱存放在哪里呢?当然是总镖头房了,也就是王正清及其子王树茂的住房,镖局在此设有地下金库。看来自己挣的钱,只有自己日夜守护才安全。
清朝从林则徐禁烟开始,官府明令禁止吸食鸦片,但是在民间一切照旧。抽大烟既是一种时尚,也是一种陋习。如果说青楼妓院提供吸烟的地方是为了招徕客人,那么镖局设置这样的空间居心何在?而在同兴公镖局院内就有这样一间大烟房,专门供前来洽谈生意的客户使用。当地民谚,“害人不害己,抽晕了好办事。”可见晚清商场风气之坏,就连镖局这样的正当生意也未能幸免。不过,持有大宗业务的客户前来通常是在正厅接待。
同兴公镖局从创立到解散,接的最大的一桩镖是给八国联军占领北京后、西逃的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护送银车,当时从平遥到西安,半个多月时间足足运了93万两白银,分毫无损。老佛爷见同兴公办事得力,非常高兴,对时任掌柜王树茂,也即同兴公第二代总镖头,赐匾嘉奖。现在在镖局的议事厅房檐下仍可看到这块匾,龙凤镶边,蓝底黄字,“奉旨议叙”。奇怪的是这块匾凤在上、龙在下。如果说凤代表的是慈禧太后、龙代表的是光绪皇帝,那么由此不难看出当时是慈禧太后专政,光绪皇帝只是个傀儡。而匾上的“奉旨议叙”四个字,“奉”是在“旨议叙”左边的小字。游人如不细看,只会看到“旨议叙”三个字。这样的设计正是体现了尊卑有序的皇家礼制。
而在朝廷赐的这块匾之下,还有一块横匾,上书“庆衍花龄”四字,据说是平遥的商家票号在王树茂过六十大寿时送来的寿礼。
朝廷的嘉奖,地方上的拥戴,使得同兴公镖局一时风光无两。然而,随着火车轮船的开通,洋枪洋炮的出现。依靠几辆独轮车、几个镖师徒步走天下的镖局,慢慢地变得难以为继,被时代淘汰。不过作为现代安保押运公司的前身,它的双赢精神和防盗意识仍值得今天企业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