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哭了

印象中我没见过我爸哭。第一次是奶奶去世，听我妈说，忙完奶奶的丧事，看见老爸在屋里偷偷地抹眼泪。

那这是第二次。

“爸，你吃饭没？”

“吃着呢，你老叔给送的包子，这几天都是你老叔和马姨给送的饭，早晨是粥和小菜，昨天晚上饺子，今天包子，都是自己包的，真挺好吃。挺感人的。”

“爸，你喝酒了？”我爸平时在电话里是说不过两句就挂掉的，今天话有点密。

“是，你老叔给带了二两酒，急诊室里乱糟糟的，全是人，我拿到导诊这边吃来了。”

“你老叔还给1000块钱，你妈不让要，干啥要？！你老叔和马姨都有病，也挺困难的，这天天还给送饭。你妈高低不要。今天你大姑和老姑也来了，你老姑还说，不行明天她来替我。挺感人的。你大姐也打电话来了，明后天也能来。挺感人的。家里人都来了……”电话那端突然停住了，隐约抽泣着。

“这时候还得家里人啊！”“你老叔让我晚上去他家躺两小时，直直腰，两小时就借力啊！要不前两宿都累毁了。早晨让我去他家吃饭，你马姨连鸡蛋都给包好了，你要记得你马姨。”“真挺…感人的”。老爸是个不太会表达情感的人。他和我妈说话外人看来永远在吵架，他却说，只是大声说话而已。一句好好的话，到他那里不是吵吵就是带着脏字，别人身上永远都是毛病。

他永远做得比说得多。“都是你妈自己不注意，自己作得。”“这里”

“我想躺在你肚子上”

“不行，刚吃完饭！”

“那腿上呢？”

“也不行！”

我转身走进黑漆漆的卧室，找了枕头眯着。这时刘同学做到床边，我抱着枕头，不想理他。

我为啥没有第一时间回去？我怕。我怕去医院，我有无数回忆在那里陪护，过中秋节，元旦，春节，所有人都在团圆，只有我们在医院，那种孤独无助的滋味太难受了。“老爸更多”

我怕面对我妈的痛苦，没事找事。“老爸面对得更多”

我怕面对无计可施的大夫和病人。“老爸更多”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你不面对，就得有人替你面对。老爸，老姨，老叔，大姑，老姑，大姐……他们在替你面对。

对，我就想躲在你们背后，我不想自己面对。

我就是这么没担当，这么怂，遇到事就想逃，像只鸵鸟一样把自己藏起来。

你能逃多久？有多久逃多久。你会不会后悔？

我知道了。我去请假，买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