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旧事（十一）

        摘完菜，天色已经差不多发亮了，微白的层云，在天空的那边浮现。

        父亲和我一起把菜搬回院子里，母亲，已经煮好了早饭，在偏屋里料理鸡、鸭。父亲把沾满雾水的上衣脱下，顾不上拨开头发上的水珠，急忙把那些菜装好在车上。我明白，时间已经不早了，赶到市场，相信早市已经开始了。为了赶时间，母亲连早饭也装在保温盒里，方便到时我们在买菜时候吃。

        刚刚装好了车，大姐就过来了。大姐已经出嫁了，嫁在隔壁的村子，如果家里有太多活干的话，她就会过来帮忙。现在是腊冬季节，她家里没有什么活干了，所以一清早就过来帮忙。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嫁得近，大家都方便。

        那天真的是很冷，穿了厚厚的棉衣还是觉得冷。手，还要带上手套，不然真的会觉得有一种刺骨的痛楚在心底徘徊。大姐，穿了一件很厚的棉衣，但是还是觉得冷。姐没有进屋，骑车就走了，母亲在后面喊着：“天气冷，小心骑车，早点回来！”

        骑车才发现，原来天气冷得出乎我意外。那些寒风，迎面吹来，像刀子一样，在面上割着，疼得泪水也流了出来。最要命的是手，我没有手套，刚刚又因为洗菜把手浸在水里，冰冻了一会，早就通红了，现在加上冷风的割裂，差点连车把也捉不稳，好几次差点就摔下来了。

        平时四十分钟的路程，好像走了四年一样，脸上痛，手上痛，我心里不禁在喊：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市场啊？姐在前面走着，催我快点，为了赶早市，什么都可以忘记在一边。

        终于到了市场，我的手，已经不停使唤了，好像僵硬了一般。大姐看我这样，赶忙把她的手套脱下来给我带上。顿时，一股暖流从手套流进手里，一直流入心底，暖暖地，好舒服。

        菜市上已经人山人海了，吆喝声、讨价声络绎不绝，那热闹的声音，让人的心都暖烘起来。看着这样的情景，心里充满了喜悦，但是实现却让我们难堪。这次出来卖菜，不像上次那样顺利了。

        我们在市场上站立了很久，只是卖出了几块钱的菜，很多时候，那些卖主走过来看一眼就走开，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人家是卖菜，我们也是卖菜，但是附近那些人的却卖得很快。

        看见没有人，大姐叫我快点吃早饭。说实在的，按照这样的情况，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家，趁热吃了早饭，继续吆喝。卖菜嘛，如果不吆喝，根本就不会有人过来看，更谈不上有人买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看见有人过来了，我们好像在寒冷中遇到一堆火一样充满了希望。

        那个人很挑剔，把全部的菜都翻过来了，还是没有决定买。最后她还是不买，让我特别恼火，把所有的菜都翻遍了，有一些还弄得不想样，居然就这样就走了。

        那个人走之前还说了一句话，让我一辈子也忘不了：连菜也种不好，做什么人？

        大姐按住了冲动的我，掩住我的口，不让我气愤的话语冲出口。看着她慢慢远去的背影，我的眼睛，突然涌出了泪水。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尊严被人践踏了，第一次，真正领悟到父母卖菜时候受到的委屈。

        后来大姐跟我说，出门来是求财，不是求气，出门在外，为了钱财，一切都要忍，但求自己的作物能够卖出去，受气是经常有的事情。

        为了生活，农家人可以抛弃尊严，为了生计，农家人没有尊严人格可言，试问，世界上有谁比他们更加无奈与悲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