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停在一个村落。
一座大佛像坐落在一片海域前,海风并无腥味,海水绿中泛着微微的红。
村落很安静,像无人区。
诡异。
这两个字在我下车后就在脑子里划过。
长途车在长时间行驶之后中途必定要在服务区停留二十分钟,供乘客和司机休息和吃饭。眼下这里并不是服务区,但除了我搭乘的这辆长途车,周围还停着两三辆,可是乘客都到哪里去了?
我不敢远离汽车,不停地看手机,等着二十分钟过去好快点上车离开这个陌生的村落。
两分钟之后我发现方圆几里之内只剩我自己一个人,风吹得我裸露出来的皮肤泛起了阵阵鸡皮疙瘩,脚踩着的那片沙地有种陷落感。
惊恐的种子在心里埋下,我不敢一个人在这里待着,我左右张望,急需寻找一个同伴,至少在这二十分钟里能感觉到人气。
我背着我的大书包一步一个脚印地往村落走,在我之前有很多杂乱无章的脚印。
莫名其妙地我想到了《曹刿论战》里的“吾视其辙乱,望其旗靡,故逐之。”凌乱的脚印和上述的情况似乎等同,都透露着一种恐慌和衰亡。
我有点不想走了,但村落里有袅袅炊烟升腾起,我似乎听到了鸡鸣狗吠的声音。
村口有两个孩童在玩石头,他们看见我就扑腾过来围着我热情地邀请我到他们家玩。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自己是误入桃花源的渔人,但显然我不是。
村落很破旧,全是古旧的瓦房,门前都晾晒着鱼干,那些穿着灰扑扑麻衣的老中青男男女女在家门口神色莫名地望着我。
俩小孩把我领进他们家,隔绝了那些视线。
我突然就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瘫坐在藤椅上。
小孩家里只有个哥哥。
“又领人回来。”哥哥的语气很无奈。
“看见了,不能不管。”俩小孩异口同声道。
可见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先吃饭吧!”哥哥眼睛转向我,温和地开口。
我从善如流。
菜色一般,一碟菜干,一碟鱼干,所幸我也不是挑剔的人,伴着白粥,到底也还算凑合。
席间,哥哥说要是想在村里走走可以,但千万不要到西边去,哥哥刚起头,俩小孩就插嘴说那边有鬼,会吃人,说着还做出吃人的狰狞动作。
生动形象得如同亲身经历过。
我虽然对鬼神这类异次元的存在不多信服,但乍一听,说不恐慌那绝对是骗人的,没失声尖叫大概已经算是很体面的事了。
饭毕,我仍未听见催促乘客上车的广播,便随着俩小孩在村里晃荡,但始终没有往西边靠近一步,只是远远地望。好奇心害死猫,我不敢让那种蠢蠢欲动的好奇心驱使我去做丧命的事,毕竟生命可贵。
灵异小说里对墓地或者是鬼屋这些阴气比较重的地方,又或者是鬼怪出没时都会用上“阴风阵阵”“森冷”这些字眼,试图营造出一种恐怖氛围。以前我总觉得笔者都是胡诌八扯的,但眼下,我竟也觉得浓重的压抑,以及透骨的森寒,明明才七月啊!我背过身,把那些都撇在身后,眼不见为净。
我看了眼腕上的表,还有十分钟到十二点。我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缓慢,似乎是我的认知出现了障碍,我总觉得时间在这里停止了。
我让俩小孩带着我出去,不能在此地久留了,谁知道会生出什么变故。
小孩扑闪着漂亮的大眼睛说时间还没到。
我以为他们说的是上车时间便说快到了,我走出去就差不多了。
俩小孩对视了一眼便手牵手走在我前头,我走在后头,这种场景就像摆渡人引领亡魂。天色变得灰暗,细密的雨丝斜斜地飘落,镜片雾蒙蒙的,彼岸花的艳红在黄沙中格外刺目。
小孩停下了。
我以为我到了,却被眼前所见镇住。
海水不知道为什么升得几乎与天并齐,水里有死白的人形物种在漂浮,只有我们站立的这一条小道是被隔开的。如果不是确信是亲眼所见,我几乎要以为这是大手笔制作出来的特效只为恶作剧。
我擦亮镜片,我看到不远处的汽车里有人在用手狠命地敲击玻璃窗,因为恐惧和求生欲,面部有些扭曲。血液飞溅到车窗,渐渐盖过了他们的脸。
我的视力即便在矫正之后也不到5.0,可我看得如此清晰……一切似乎都已经超越了常理和科学可以解释的范围。
我想尖叫但喉咙发不出声音,这里还会呼吸的只剩我一个。
小道在海水的夹击中越来越狭小,我僵直着任由高楼般的海水把我吞没。
……
隔壁楼的小孩又在哭了。
睁开眼,拉开厚厚的窗帘,清晨第一缕阳光射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