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听见“小裳妈妈”四个字,就感觉到了来自爷爷的疏离,她被噎的说不了话,那边,爷爷又开口了:“发生这种事,我们真的很难过。你放心,孩子我们来养,一定给你养的好好的。”
“不用,我自己养。老孙,不知道有句话当讲不当讲?”高山也换了个称谓。
“你说吧。”爷爷猜到了高山要说什么,做好了心理准备。
“孙洪扬,他,他喜欢男人,他害死了我们家裳裳。”高山话音里带上了哽咽。
“他刚跟我说了,哎……,我们老了,儿孙的事,我们也管不了了。但是,小裳妈妈,你空口无凭的说我们扬扬害死了小裳,这就不对了,我们扬扬是救死扶伤的医生,怎么会杀……。”爷爷还没说完,就被高山挂断了。
爷爷又给孙洪扬打电话,把高山和他的对话告诉孙子,让他处处小心,防着高山。
孙洪扬算计着高山接下来肯定要来找阮柒的麻烦,他要带着阮柒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挂掉电话的高山,气的浑身发抖,撑着桌子站着,这两条路都伤害不到孙洪扬,那就只剩阮柒这一条路了。
被别人正在算计的阮柒无知无觉的待在家中整理电脑上阮多多小时候的照片,他年龄分类,一张一张的回忆着拍摄时间,放到相应的文件夹里。
一串钥匙开门的声音响起,孙洪扬进来了,他走进卧室,上前抱住阮柒,对他说:“小柒,我最近太累了,你能再陪我去一趟心理诊所吗?”
阮柒转过身来,看着孙洪扬疲倦的眼睛,摸了摸他的头发,答应了。
孙洪扬从阳台望下去,没看到可疑的人,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选择了网上约车。车停在了楼下,孙洪扬带着阮柒上了车,车子慢慢驶出小区。这一切都被站在对面一楼楼道里,乔装成保洁员的高山收入眼底,她拿着扫把走出楼道,发动了从她表哥家借来的车,尾随着孙洪扬他们出了小区。
来到周医生的诊所,孙洪扬把阮柒近来的情况告知周医生,并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周医生,我打算带着小柒去南方城市漳厦住,但现在阮多多一直活在他的周围,他肯定不愿走,你能不能想个办法让阮多多离开他的生活范围。”一场荒诞的婚姻耽误了孙洪扬申请尼德兰博士后的计划,他暂时无法移民,只好先远离这个地方。
这点事情还难不倒周医生,只是,要他出力,就得有足够的银两。他笑眯眯的用手指点了点付款码,孙洪扬会意,赶紧给他付了钱。
和往常一样,周医生在阮柒的潜意识梦境里植入了一个“金榜题名”的符咒。梦里的阮柒拿着斯坦福大学给阮多多的录取通知书,喜不自禁。孙洪扬坐在他身边,搂着他的肩膀对他说:“女儿考上了大学,我们也该享受自己的生活了。”
阮柒问他:“怎么享受?”
“你还记得漳厦吗?那个开满凤凰花的海滨小城。”孙洪扬引导着阮柒。
“嗯,记得,我们上次回去,还是在多多很小的时候,那时的她很喜欢那座城市。”阮柒想到小时候的阮多多,就情不自禁的笑起来。
“是呀,多多很喜欢那里,不如我们搬去那里住吧。”孙洪扬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好是好,不过,你的工作怎么办呢?”阮柒也愿意阮多多每次回来,都能住在漳厦。
“还有你呢,你养我啊。”孙洪扬嬉皮笑脸对阮柒撒娇。
周医生被梦中撒娇的孙洪扬惊的打了个激灵,他实在看不下去这对秀恩爱,退出了梦境。
从诊所走出来,阮柒已经接受了阮多多海外留学,自己和孙洪扬即将搬去漳厦的事实。他兴奋的夸赞着自己的女儿,孙洪扬也附和着他。两人谁都没看见背对着他们,带着帽子坐在诊所接待区的高山。
听着孙洪扬和阮柒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她起身对护士说要见周医生,护士把她指引到了周医生的门口,她走了进去,看着眼前白白胖胖笑眯眯的周医生,她感觉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她坐到了周医生面前,开口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周医生打量了她,礼貌的摇摇头,高山却突然想起来了:“你是石老师的爱人,你去学校接过她。”
“嗯,是的。你是石芳的同事呀,你好你好,怎么称呼?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周医生依旧笑眯眯,眼睛成了一条缝。
“我……我叫高山,我走投无路了,确实有件事想请您帮忙。”高山想到女儿的死,脸瞬间垮了下来。
“嗯,高老师,是这样哈,我可以帮你忙,不过,得看你付不付得起价钱。”周医生做的是生意,生意当然以赚钱为首任了。
“好,你要多少?”高山没得选择,只能答应。
“看你让我帮的是什么忙了。”周医生知道这次会赚个大的。
“周医生,我知道你们搞心理,都有一些秘术,可以窥探人心,也能杀人于无形。我想请你帮我毫无痕迹的杀死一个人。我的女儿毁在这个人手里,但他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我也要以牙还牙!”高山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砸了一下桌子。
周医生听完,打了个电话让助理进来。女助理推门而入,还带了个检测仪,周医生对助理说:“圆圆,帮忙给这位女士检查一下,看看她有没有带录音、录像之类的电子用品。仔细点。”说完,笑眯眯的对高山说:“高老师,防人之心不可无。”
高山知道他这是答应了,便配合圆圆检查起来。圆圆拿走了她身上的手机、耳机,发卡等所有可疑地物品。周医生才重新做回桌前,在纸上写了一句话:“你给多少钱?”
高山在后面写了一句:“你要多少钱?”
周医生张开五指,高山用口型对他说:“五十万?”
周医生低头笑了一下,在纸上写着:“五百万。”
“我暂时没有这么多钱,我先付一百万的定金,其他的钱,事成之后我再凑给你。”高山在纸上刷刷的写着。
周医生笑眯眯的冲她比了个OK,高山又在纸上写着:“要杀的人叫阮柒,就是刚才和孙洪扬一起进来的人。你有办法吗?”
“你放心,我自有方法。”周医生也在纸上写着。写完,给了她一个银行账户,让她今天汇过来。
高山拿了账户,转身离开去了银行,把辛辛苦苦攒的钱打给了周医生。
接到转账通知的周医生拨通了孙洪扬的电话:“孙先生,我是周医生。关于阮柒,在今天的治疗过程中,我忽略了一点,我知道你们将要搬去漳厦。这一点如果不弥补上,可能影响阮柒的认知和情绪,有可能导致自杀。不好意思,今天是我疏忽了。”
孙洪扬听到“自杀”,心里一惊,连忙问:“现在过去,还来的及吗?”
“嗯,过来吧。”周医生平静的说道。
孙洪扬告诉阮柒,周医生给自己开错了药,让他陪着自己去换药。阮柒虽然调侃了一顿孙洪扬是粘人精,但还是心甘情愿的陪他去了。
来到诊所,孙洪扬和阮柒都闻到一股好闻的甜香,他俩坐在周医生的沙发上双双睡去。周医生让助理把孙洪扬扶到隔壁房间,他自己进入了阮柒的梦境。
梦境里的世界明亮鲜艳,阮柒正在给女儿收拾出国留学的行李。周医生想起了第一次进入阮柒梦境中的场景,那时阮柒站在阳台上,守着碎了的风铃泪如雨下,失魂落魄。想到此处,他反手捏了个诀,口中念道:“万劫不复”,一道微光从指尖升起,幻化成了一串海洋风铃,挂在阳台上叮当作响,被声音吸引过来的阮柒靠在阳台的门上,看着这串风铃,他感觉心里有根弦也被风铃拨动,声音越来越大,震的他胸口发痛,忽然,一阵风吹来,摇摇欲坠的风铃碎在地上,一张纸条从地上飘起,飘出了窗外。
周医生知道梦境到此,恰到好处,他退了出来。他让助理把孙洪扬扶到门外,熄灭香炉,孙洪扬好像打了个盹一样的在椅子上醒来,他揉了揉眼睛,心想:“怎么还迷糊起来呢。”
阮柒也醒转过来,他有些出神的看着窗外,周医生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孙洪扬是你爱人吧?”
阮柒点点头,周医生接着说:“孙洪扬最近是不是总是粘着你?”
阮柒又点点头,心想这医生算的真准,神医呀。周神医又开了口:“他最近出了点医疗事故,精神压力太大了,你作为他最亲近的人,要多安慰他,不要把自己的烦心事也讲给他,给他增加压力,知道了吗?”阮柒郑重的点点头。
从诊所出来,孙洪扬开车载着阮柒回家,阮柒一直看着孙洪扬,孙洪扬被他盯的不自在了,转头冲他笑了笑,阮柒看见孙洪扬疲惫的笑容,握着他放在自己腿上的手说:“我一直在你身边,有我在,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不用怕。”说完又虔诚的亲了亲孙洪扬的手。
听到这番话,孙洪扬鼻子有些酸,眼泪涌上来,在眼眶里打转,他体会到了一种苦尽甘来和生死相依的感动。他反握着阮柒的手,发誓再也不会让他受伤害,就算他在别人看来有些不正常,他也定要与他白头到老。
回到家中,阮柒比以往更加温柔体贴,孙洪扬在心里感谢周医生,他的治疗效果真是不错。
午夜时分,阳台上一扇怎么也关不紧的窗子被风吹开,凛冽的西北风长驱直入,吹倒了花架上的花盆,花盆碎裂的声音与阮柒梦中风铃掉落的声音重合在一起,他一下子惊醒了,心跳如雷。睡的迷迷糊糊的孙洪扬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阮柒,拍着拍着把自己给拍睡了。
阮柒却没有丝毫睡意,待孙洪扬睡着,他悄悄地下了床,走向客厅,客厅很静,阳台外面是通宵的霓虹,照的阳台上一阵红一阵蓝。在红蓝交错里,他看见了一个小女孩蹲在阳台上收拾花盆,花盆的边缘割破了她的手指。阮柒赶紧跑过去,阳台上却空无一人,只有北风呜呜的声响,这呜咽的声音一下子把他拉回了那个心碎的下午,破碎的风铃陶管躺在地上,唱着呜咽的歌,他手拿阮多多写的生日愿望:“希望爸爸永远幸福,希望我们三永远在一起。”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没有纸片,他焦急的在原地转圈,抬手发现,纸片在窗外飞舞,他踩着花架伸手到窗外勾那张纸片,纸片向楼下飞去,他的身体也越探越远。
他爬上了窗棱,一把抓空,风鼓起他的衣衫,他感觉自己飞起来了,他张开双臂,看见阮多多挥舞着白色的翅膀向他飘来,他抱住女儿柔软的身体,落地成殇,血洒长空。
他这一生,为人尽心,为爱尽忠,为子尽孝,为父尽情,他自问问心无愧,可,命运何曾优待过他?丧父、丧子、丧母,唯一的挚爱也首鼠两端,都说“为善的受贫穷命更短,作恶的享富贵又延年”,他非大善,也非大恶,何至于用自杀这样决绝的方式来惩罚他?
早知这样,何不做个恶人,来得更痛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