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恺叔说红楼梦》第106期
香菱本是姑苏阊门城的望族甄家的千金小姐,然而她四岁时在元宵节被一个拐子拐走,从此开始了自己坎坷的一生。
在将近十年的时间里,香菱一直惨遭这个拐子的毒打。被打怕了的她,万万不敢说出以前的事情,只说“我不记得小时之事!”。另外,她还被迫认贼作父,对外只能说这拐子是她的亲爹。
等到香菱长到十二三岁的时候,这拐子就把她拖到大街上去卖钱。金陵的一个小乡绅之子冯渊,一眼就看上了香菱。本来“酷爱男风,最厌女子” 的他,竟然因为香菱而自动掰直了。冯渊立意要买香菱作妾,并发誓再不结交男子,也不再娶第二个了。他付了钱给拐子,约定好三天后娶香菱过门。
如果能嫁给冯渊,香菱应该会过上小确幸的日子。然而事与愿违,贪得无厌的拐子,又偷偷将香菱卖给薛家,想赚了两份钱之后逃之夭夭。
但是,拐子没逃多远,就被冯家和薛家的人逮了个正着。两家都只要香菱,不要退款。
争执之下,薛家公子薛蟠命人将冯公子打了个稀烂,导致他被抬回家三天之后就死了。
薛蟠于是命人强拽着香菱和他一起进京,逼迫她做了自己的妾侍。
薛蟠本是一个心性浮萍的侯门公子,喜新厌旧,试问他又怎么会真心对香菱好呢?
虽然人生如此的郁郁不得志,但是香菱从来没有忘记诗和远方。
她会常常弄一本旧诗集偷空看一两首诗。后来薛蟠要外出打拼,香菱最终等到了入住大观园的机会。
住进大观园的蘅芜苑后,香菱并不像一般人那样只顾着吃喝玩乐,而是一心想要学诗。
为此,她恳求大观园中最有诗才的黛玉做了自己的老师。
黛玉先教了香菱学诗务必要掌握的“起承转合”,之后让她读王维的诗。
香菱把王维的诗集拿回蘅芜苑后,把其它事情都放在一边了,只顾挑灯夜读王维的诗。宝钗催了香菱好几次睡觉。然而,对学诗如饥似渴的香菱,一心只想读诗,痴迷到连觉都不想睡了。宝钗见她如此苦心学诗,也只得随她继续挑灯夜战王维了。
没过几天,香菱就读完了王维的诗,于是又来找黛玉借杜甫的诗集。
除了借书,积极主动学习的香菱,更央求黛玉给自己出个题目,好检验自己的学习成果。
黛玉于是让她做一首关于“月”的七言律诗,香菱听了这个题目之后大喜。
她拿着杜甫诗集回到了蘅芜苑,一边苦思作出了两句诗,一边又舍不得杜诗,又挑了两首来读。
很快香菱就作好了以下这首诗,便拿过去给黛玉看。
“月挂中天夜色寒,清光皎皎影团团。
诗人助兴常思玩,野客添愁不忍观。
翡翠楼边悬玉镜,珍珠帘外挂冰盘。
良宵何用烧银烛,晴彩辉煌映画栏。”
黛玉看了之后,笑着说:“意思却有,只是措词不雅。皆因你看的诗少,被他缚住了。把这首丢开,再作一首,只管放开胆子去作。”
确实,比如像“影团团”这样的措词的确不够优雅,可以换做“影深深”,这样会更有意境。
香菱听了黛玉的话之后,一路往回走一路想如何作新诗。她干脆连房都不回了,在池边树下,或坐在山石上想诗,或蹲在地下抠土,边抠边作诗。从她身边走过的人,看到香菱如此出神,都倍感诧异。
李纨、宝钗、探春、宝玉等听到其她人这么说,都来到山坡上瞧看香菱。只见香菱边思考边皱眉,有时又嘴角含笑。
宝钗笑着说:“这个人定要疯了!昨夜嘟嘟哝哝直闹到五更天才睡下,没一顿饭的工夫天就亮了。我就听见他起来了,忙忙碌碌梳了头就找颦儿(黛玉)去。一回来了,呆了一日,作了一首又不好,这会子自然另作呢。”
香菱在做好了以下这首新诗后,又兴冲冲地去找黛玉。
“非银非水映窗寒,拭看晴空护玉盘。
淡淡梅花香欲染,丝丝柳带露初干。
只疑残粉涂金砌,恍若轻霜抹玉栏。
梦醒西楼人迹绝,余容犹可隔帘看。”
黛玉对此的评价是:“这一首过于穿凿了,还得另作。”
正如黛玉所说的,这首诗写得有些牵强和刻意。像“梦醒西楼人迹绝,余容犹可隔帘看”,意思是“梦醒后发现西楼上的人走了,虽然隔着帘子,但是仍能透过穿进来的点点月光,想起他的容颜”。
这个再怎么读,都觉得很牵强。
然而,香菱并没有因此而气馁,她走到阶前的竹下闲步,挖心搜胆,耳不旁听,目不别视,一心作诗。
苦志学诗的香菱,精血诚聚,日间没作不出诗的她,连做梦都在想着作诗。
没想到,香菱还真的在梦中作出了八句。于是,她一大早又拿着自己作好的下面这首诗来找黛玉。
“精华欲掩料应难,影自娟娟魄自寒。
一片砧敲千里白,半轮鸡唱五更残。
绿蓑江上秋闻笛,红袖楼头夜倚栏。
博得嫦蛾应借问,缘何不使永团圆!”
刚好很多人都在黛玉那里,大家看了这首诗后,都夸香菱说:“这首不但好,而且新巧有意趣。可知俗语说‘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社里一定请你了。”
确实,这首诗作得比之前那两首好太多。“绿蓑江上秋闻笛,红袖楼头夜倚栏”,这句有一点李白写的“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的味道;“博得嫦蛾应借问,缘何不使永团圆”,这句更跟李白写的“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一样有异曲同工之妙。
正如众人所说的“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对很多人来说,学诗是一件很难的事,但香菱这个“有心人”还不是学得好好的?
在学诗的这个过程中,香菱也在大观园这个青春王国活出了自己的远方。
虽然香菱被拐子拐走之后,遭受了他将近十年的毒打,又因为薛蟠痛失了视自己如真爱的冯渊,但是她没有因此自暴自弃,而是继续追求诗和远方。
“有心人,天不负”,香菱这个“有心人”,感动了老天爷。
于是,老天爷给了她入住大观园和学诗的机会。
而香菱也没让老天爷失望,她的苦心学诗,让自己在有限的青春里尽情绽放出诗意芬芳!
香菱一心追逐自己学诗的梦想,在这个过程当中,她活出了生命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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