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色花纹身(四)

        此后几天,罗树和丁煊相安无事。丁煊也觉得自己那天太过分,虽然没有当面认错,可是对罗树的态度温柔了许多,而罗树也乐得这样平静安宁的小日子。            罗树又做了好几次几乎同样的梦,奇怪的是大多都是和那天差不多的场景。在那个“秦宅”里,她和丁煊是夫妻,但是性别互换了。只是在梦里,他们的关系不怎么融洽。她对丁煊(那时应该被她连名带姓唤作“钱春枝”的女子)经常是疾言厉色,暴跳如雷,她也在梦里看到钱春枝常常躲在角落里暗自垂泪。还有就是儿时自己和父母在一起生活的情形。

        这日清晨,罗树被急促的手机铃声惊醒的。她揉一揉惺忪的睡眼,一看是杨敦敏。

“喂!敦敏……”

只听杨敦敏在那头有点歉意地说“罗树,打扰你了吧?实在抱歉,只是邬叔叔和青姨说是有急事想请你帮忙。”

“找我帮忙?”罗树觉得很困惑,她只是一个私企打工的,在这个城市又没有什么人脉,她能帮上什么忙?但是敦敏既然说了,而且虽然只一面之缘,她非常喜欢邬智远夫妇,如果能帮上忙,她当然不会拒绝。去看看再说呗。

“我上午要先去公司,然后出去办个事情。办完事情我就去找邬叔叔和青姨。”罗树在电话这头跟杨敦敏约定好了时间。

      ……

      罗树到玄机阁的时候,杨敦敏已经到了,丁煊竟然也在。早上罗树出门的时候,他还在睡觉。

“是我把小煊叫来的,反正他在家也没什么事情。”杨敦敏解释道。丁煊自那天被领导剋了以后,又因为和罗树的事情心情不好几天没去上班,最后干脆主动辞职了。

        罗树挨着丁煊坐下,丁煊自然地握住她的手。

        盏茶过后,邬智远笑着问罗树最近是否有什么奇异的感觉,罗树思量了一下,摇头表示没有。

“没有类似于做什么奇怪的梦之类的事情?”桂青一边给她续茶水,一边笑问。

      罗树闻言,惊讶地张开嘴巴,然后点了点头。这连续几天都做那个同样的梦,还真是有些奇怪。

        邬智远微笑着继续说:“其实更准确地说,那并不是梦。关于您所看到的,等机缘到了自然会解开。今天来是想说说您身上的天罡印……”

“天罡印?”罗树、丁煊、杨敦敏三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出声。

        于是,邬智远就和他们解释起这个“天罡印”。

        传说,这个“天罡印”是唐朝袁天罡发明的,就是人体身上纹上一个图案。而拥有这个图案的人,可以看到人的前世。当然,纹这个图案要具备的条件也比较苛刻。首先,这个时间必须是年月日时天干地支皆属阴;其次是纹身之地是极阳之地;再者,这纹身者和被纹身者有相同的八字……

        邬智远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接着问:“罗树姑娘,所以您最近做的梦其实不是梦,而是通过了‘天罡印’看到了你前世中的某一世。”

      罗树忽然像僵化了似的,这诡异得如同小说一样,到底真的假的?

      “因为这个‘天罡印’在你身体上时间不久,你也没有得力的方法,所以它还没能和你做到合而为一。故而你每次都感觉是在睡梦中看到那些景象,而且看到的景象很凌乱。事实上,如果达到人印合一的话,再辅以适当的方法,您不止可以看到自己的前世,还可以看到别人的前世因果,就如同我们看电影一样清晰。”

      罗树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自己随便去纹了个身,竟然就纹成了“天罡印”?!能看到自己的甚至别人的前世因果?!这不是拍电视剧吧?

        “‘天罡印’有个特点,就是在看前世的时候,自己虽然只是个旁观者,但是能明确知道谁是自己的前身。即使性别、出生匪夷所思,即使长相有所变化,也不会弄错。”邬智远说:“而且,‘天罡印’让你看到的恰恰是你最近最关注的那个人与你的前世。”

      罗树不由得深深地看向丁煊,原来梦里的是他和她的前世,她前世曾那样伤害过他。丁煊看着罗树那深情的眸子,不由得心里一颤,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问:“你在身上纹了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你那么怕疼,怎么敢去纹身?”语气里有着心疼。要不是有人在,他真想搂紧她,问清楚一切,他隐隐觉得这件事与他有关。罗树反握了握他的手,给她一个眼神,他懂了,便不再说话。

        杨敦敏像是想起了什么:“罗树,你和小煊的前世是什么样子的?”

      丁煊也是被提醒了,对着罗树温情地问:“小树,我们的前世是什么样子?是不是我经常把你弄哭?让你伤心?是不是我一直都很浑?”说到最后,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愧疚。

        罗树看着此时的丁煊,就是觉得妖孽的不像话。原本就精致的五官加上此时深情的双眸闪闪发光,真是迷死人不偿命的节奏。罗树想起丁煊前世的那个绝妙少女模样,不由得笑了。丁煊和杨敦敏都被她笑懵了,不知道这人怎么突然就笑了,而且笑意越来越深,到最后竟然止不住大笑出声。因为罗树想,如果告诉丁煊,他前世是个女子,他会不会又羞又恼。

      邬智远夫妇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看着他们二人的一举一动。待罗树止住了笑,桂青道:“想必你们两个的前世一定也是纠缠在一起的。”

        罗树点头。

      “小树,我们前世是什么样的?有那么好笑么?你跟我说说。”丁煊真是太好奇了,太想知道的前世是什么样子了,和罗树有着什么样的情感。

      罗树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也是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于是她问:“邬叔叔,青姨,我这个’天罡印"不是也能让别人也看到他的前世?”

        邬智远闻言起身道:“你们跟我来。”

        于是五人起身,走到位于那个博古架后面。这里更像是榻榻米,邬智远掀开上面的薄垫子时,下面是一个八卦图。邬智远继续解释道:“这是先天八卦图,八个方位分别是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它们分别代表了天、泽、火、雷、风、水、山、地,方位上分别表示南、东南、东、东北、西南、西、西北、北。正所谓: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可别小觑了这先天八卦图,它不仅揭示了宇宙的本源,自然间万事万物发展变化的规律,更是积聚了巨大能量。”说完,他指着八卦图上阴阳鱼上黑白两个圆,让罗树和丁煊分别盘坐了上去,而他和桂青、杨敦敏则挨着丁煊坐下。这时,邬智远从上衣口袋掏出一个黄色丝绸布包,他缓缓打开布包,却原来一块晶莹剔透的玉八卦,只是这玉八卦被分成阴鱼阳鱼两块,合在一起,严丝合缝,看不出是两块。而各自拿在手上,又各是温润的一块玉佩。

“这是姻缘乾坤玦,可通天道,可知人性,可聚万物之灵气。”邬智远用手轻轻抚摸那块玉,继续说道:“这也是我家世代祖传的宝贝,据说必须要配合天罡印,才能发挥它的威力和能量。可惜,我们家多少代了,也没有一个人能符合纹这个天罡印,以至于让这姻缘乾坤玦沉睡这许多年。如今可算能发挥它的威力了。”说完,他轻轻咬破左手中指,鲜血流出,滴在那姻缘乾坤玦上。只是鲜血转眼就被吸玉玦吸收了,好像雨水滴入干涸的土地一样。而那玉玦在吸收了鲜血以后变得愈发晶莹剔透。正当众人看得入迷时,那姻缘乾坤玦忽然从邬智远的右手掌心慢慢腾起,然后在那八卦图中心的正上方旋转起来。而此时罗树觉得身上那七色花位置也隐隐发热起来。玉珏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随即旋转出一个圆形的白色光圈,这光圈随着玉珏的旋转越来越大。而罗树身上的七色花也发出了绚丽的七色光芒,这光芒从开始的微弱变得越来越强。当那七色光芒射到白色光圈时上,大家看到了不可思议的场景。

        那是一个古战场,呐喊声、刀剑相击声震耳欲聋,穿着铠甲的士兵尸体横七竖八地布满战场,鲜血将大地染成了深红色……在战场的一个角落,两个将领装束的人正手持长枪相互对峙着。过了许久,清秀英俊的白错对高大英武的蒙括说:“今日能与蒙将军一决高下,即便是死了,亦是死而无憾!”

      “白将军,能与你一决雌雄,蒙括也深感荣幸!”说罢,两人都挥舞起手中的长枪向对方刺去,长枪在阳光下被挥舞得银光飞舞,相击声“叮当”作响,不绝于耳,身上的铠甲也因为剧烈动作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两人功夫不相上下,都使尽浑身解数,小心应对。双方战了几十个回合都未能分出胜负。刚刚经历了两军大战,体力有所消耗,加上此时蒙括的凌厉猛攻,白错觉得有点应接不暇了……

      罗树、丁煊等五人看到此景还是不由得心惊。因为那位蒙括将军正是和罗树一个模子刻出来般,而白错将军虽然和丁煊只有十八分相似,但能确定,他就是丁煊的那一世。原来这两人在那一世分别是两个国的大将。两人皆是武功高强、谋略盖世、赤胆忠心的英雄人物。只可叹各为其主、各自为国,虽彼此早已知晓,并且惺惺相惜,却不得不一次次战场上兵戈相见。而每次大战以后,两人都会在内心深处更加敬重对方三分,人生得一如此对手亦是一大快事。

此时,蒙括右手的长枪刺向白错的心脏,左手长枪直逼白错眉心。白错向后连退三步,右手长枪迅速回击,身体向左一倾,沉闷的“噗嗤”声传来,躲过心口的那一枪刺进了白错的右肩。蒙括瞬间的愣神,白错左手虚晃一枪长矛,蒙括本能反应身体向右躲过,白错左手的长枪却直刺入了蒙括的胸膛……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仅仅几秒钟期间而已。

罗树本能地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心脏位置,她感觉到了心痛,同时,那朵七色花的光芒忽然弱了下来。丁煊见状,刚想起身,却被邬智远按住了肩膀,示意他稍等。只听他说了一声“回!”那姻缘乾坤玦慢慢停止了旋转,然后缓缓地飞入邬智远摊开的手掌上。刚刚那些画面也随即消失了。

        丁煊扑到罗树身边,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焦急地问到:“小树你怎么样?你怎么样啊?”

“我没事儿的,你不要担心!”罗树依然捂着胸口,只是不想让丁煊担心。

        这时,邬智远站起身,对众人说到:“来,我们喝杯茶,压压惊!”说完率先走向茶桌,桂青也赶忙跟上去沏茶。

        喝了两盏茶的时间,丁煊仿佛才找回了思绪,他一直紧紧牵着罗树的手,一想到刚刚那个长得酷似罗树的蒙括将军死在血泊中时,他觉得呼吸都快停止了,甚至有点举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只是紧紧握着罗树的手,喃喃地说:“这就是我们的前世?我在前世杀了你?这……这……这太可怕了,太残忍了……小树……我……我……”

        “丁煊小友,你不要着急,听我说。”邬智远示意桂青给丁煊又续上一杯茶,才缓缓解释到:“这只是你们前世中的某一世,但是,所料不差的话,应该是你们二人有渊源的第一世。刚刚透过天罡印和姻缘乾坤玦,我看到的要比你们更多。所以,你们过后的几世,我大概了解。你们二人因为这一世的生死债开始了以后几世的相互折磨。你们为同僚的那一世,罗姑娘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出将入相,最后将同为丞相的丁煊小友送入大牢,流放苦寒之地;你们成为为同族堂兄弟的那一世,因家族纠纷,小人挑唆而反目成仇,最后罗姑娘怀着对丁煊小友的怨恨郁郁而终;还有一世,你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罗姑娘是姐姐,丁煊小友是妹妹,姐妹二人相处融洽,却因为后娘为了亲生女儿的妹妹,对姐姐刻薄寡恩,还在在姐妹俩中间搬弄是非,妹妹因偏听偏信对姐姐心生怨念,发现真相时,已过不惑之年,姐姐也因失望伤心透顶,断绝了来往。妹妹因心中愧疚,临死之前想见姐姐一面,姐姐拒不相见,妹妹死不瞑目,留下终生遗憾……”邬智远停顿了一下,看向罗树:“然后就到了你所梦到了前一世,你们成为了夫妻。你们二人的生死仇恨,恩怨纠葛到了今生今世应该化解得差不多了。”

罗树和丁煊紧握着的手又紧了紧。是啊,生生死死,恩恩怨怨,经历了几生几世,他们竟然还能在一起,还能彼此相爱。罗树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是该感谢上苍的安排,让他们经历几生几世还能在一起?还是该抱怨的老天不公,让他们的生生世世都在怨恨纠缠、彼此折磨中煎熬?罗树忽然明白了“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句话。就因为那一世,两个人分为不同阵营,她的死亡,导致后来几生几世,他们带着前世的怨恨情仇,开始了循环报应……

“为什么会这样呢?”罗树没头没脑地嘀咕了一句。邬智远却是了然地点了点头,叹息到:“因为这人世间无人不苦。上苍将人送到这世间,就是为了让人感受爱恨烦忧,品尝酸甜苦辣,经历生老病死……所以,一定要有事情来印证实现它。”众人听了,都陷入了沉思。

      桂青给每人又续上茶,和邬智远对视了一眼,笑着对罗树说:“小罗姑娘,我们有一事相求,不知道……”

不待桂青说完,罗树赶紧说:“青姨,您千万别说求字,我怎么担当的起?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说。”桂青闻言,喜不自胜,便将最近的一件烦心事向罗树几人娓娓道来。

        原来,玄机阁前几日来了夫妇二人,男的姓张名春辉,今年四十五岁,女的叫钱芳,今年四十一岁。俩人神情看上去都很低落。报上生辰八字,邬智远和桂青便仔细分析了起来。邬智远说夫妻二人运气不佳,要诸事小心。但也不要过分担心,过了今年也就归于平静。桂青看着八字忽然插了一句:“今年还要注意孩子的安全。”谁知此话一出,钱芳便开始哭泣,而且越哭越伤心,到最后竟然伤心得不能自已。

      原来,张春辉和钱芳有个儿子,名叫张志凌,取壮志凌云的意思,今年十七岁,生得阳光帅气,一表人才,勤奋好学不说,还乖巧懂事,一直是夫妻二人的骄傲。眼看明年就高考了,夫妻二人以及学校老师都对他报以重望。可是,就在前不久,这孩子在学校突发心梗,夭折了。花季一般年纪的孩子竟然就这么没有了,这几乎是要了夫妻二人的命了。特别是作为母亲的钱芳近乎是彻底垮了,整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后来竟然出现了精神恍惚,神志错乱。一会儿说儿子没死,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受不了,所以藏起来了;一会儿又怪自己没照顾好儿子,儿子心脏不好,自己竟然不知道;有时候又怪丈夫张春辉对儿子要求太严了,儿子一门心思学习,才导致身体不好的……钱芳每天抱着儿子的照片,不是痴痴傻傻、不吃不喝,就是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更有甚者歇斯底里、寻死觅活……张春辉在失去儿子的巨大痛苦之中,还要照顾妻子,弄得也是身心俱疲,痛苦不堪。

      后来,钱芳不知听谁说玄机阁看八字很准,所以就一定要来算算,看看儿子是不是就是难逃此劫。没想到只是报了自己夫妻二人的八字,就已经算出来儿子就有危险。这下,钱芳更是不能原谅自己,硬说自己是个不称职的母亲,如果早来算算,就可以避免了。

      桂青作为一个女人、一位母亲,对钱芳的遭遇感同身受,也一再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之类的话来劝解,可是收效甚微。更让邬、桂夫妻二人忧愁的是,这钱芳隔三差五就要来找他们,问他们夫妻二人,如果她儿子还活着会怎么样,并且不断诉说着她儿子生前的点点滴滴。她每次来,邬、桂二人都小心翼翼接待,因为她的精神已经到了一个即将崩溃的边缘,他们深怕一语不慎让她彻底崩溃了……

        桂青说到这里眼里泛起了泪光。“你们不知道,我每次见到钱芳,都特别难过,可是真是无能为力,无可奈何。”桂青边说,边抽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眼角。

        邬智远一直注视着妻子,看到桂青拭泪,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说到;“你也别难过别自责了,我们来想办法解决这个事情。”说完,他对着罗树说到:“小罗姑娘,这个事情还要请你帮忙。”

罗树原本听着桂青的诉说就已红了眼圈,心里极其同情钱芳的遭遇。此时听说自己可以帮忙,哪有不乐意的道理?赶忙应到:“邬叔叔,您尽管说。如果能帮上忙,我就太高兴了。您就说怎么帮忙吧!”

        原来,世间一直有种说法,说孩子过早夭亡了,而且这个孩子特别优秀、乖巧,特别讨父母喜欢,就说这孩子是来讨债的。也就是说,父母应该是对这孩子有所亏欠,孩子此生来讨完债就要死去,进入下一个轮回。

邬智远说到:“我可以确定这个孩子是来向父母讨债的,但是我不知道张春辉夫妇前世欠了这孩子什么。所以,我想用你的天罡印和我的姻缘乾坤玦看看这孩子来讨什么债,看看能否解开这夫妻二人的心结。”(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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