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者

前言

相传,在阴间,有一家神秘的店铺。

里面的东西应有尽有,生命、记忆、包括永恒。

只是不知,你有多少东西可以牺牲呢。

请进吧,客人。

序(一)

繁花似锦,但不争不抢。仿佛她们是朴素无奇的草,只为衬托而生。

这是她初入阴间时发出的感慨。不,准确来说,这还不是阴间,是人们口中的“黄泉路”。听闻黄泉路及其难走,却没想到是这样一番好光景。

她蹲下来,将自己埋在一片花海里,细细研究这传说中的彼岸花——淡粉色的,从花瓣到根茎。说不上平淡无奇,但也算不上娇艳欲滴。也许是花期未到,茫茫花海,只能看见几株已经开放的彼岸花。殷红色的,在花海中极其耀眼。但她并不在乎它们,她对那还未开放的花骨朵儿更感兴趣。

“还真是有趣呢。”她说,手不由自主地伸向花。

手指触碰到花苞的那一刻,粉色的藤条在她不注意的地方迅速生长着,爬上了她的手臂。藤蔓上的刺划破了她娇嫩的皮肤,粉色的血液滴在藤蔓上。但她仿佛毫无知觉,双眼依旧直直的看着花。

一瞬间,殷红从藤蔓处开始延伸上根茎,再爬上花瓣。她清楚地看见那股殷红从花瓣的经络延伸,仿佛血液流向血管。随着区域的逐渐扩大,花苞一点一点的绽放。

花即将绽开的那一刻,一把镰刀映入她的眼帘,割断了那朵彼岸花。彼岸花被一分为二,掉在地上,化为一滩粉色的液体,融入黄色的土地中消失不见。

她这才如梦初醒,惊讶的发现自己坐在地上,手臂被划得遍体鳞伤,隐约露出白色的骨头。

“啧。”她顺着声音抬头,发现一位手持镰刀的男子一脸不屑的看着她。她发现镰刀上滴着她的血,警惕的后退几步:“你……”

“随你怎么想。反正我救了你,若要报恩,到四街四十四号找我。”男子潇洒的一笑,转身离开。

“四街四十四号……”她眯起了眼睛。

这就是传说中的死神?除了人长得帅点,其他一无是处——她翻了个白眼。

不过,这彼岸花,可得小心一点了呢。

她看着伤痕累累的手臂,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序(二)

她觉得自己简直倒霉透了。

事情发生在几分钟前。她进入阴间时,要过一关——生灵府。那是一个像人间的海关一样的机构,不过又有点不同。

她在排队时生灵府门口的看门的侍卫说,阴间有一句俗话:“要到阴间去,先过生灵府。”生灵府是阴间的必经之路,用于检查进出的灵魂们。生灵府里有最著名的“生死薄”,若是检查到亡灵,生灵府的主管——阎王便在上面找到那亡灵的名字,在下面打个勾。据说这么做是为了不让亡灵们在人间游荡,做出什么蠢事来,扰乱人间。若是一天之内没有到生灵府登记,死神会强制把它抓回来。

亡灵们在登记完以后,会进到另一个房间,等待侍卫们把他们一个一个叫出去,带他们去天堂或者地狱——但你可别指望能贿赂他们,他们都是精心培训过的,一个响指就能让你魂飞魄散。再说了,亡灵们可什么都没有,连身体都是虚缈的。不过,听说有人想用身体贿赂侍卫,结果死的可惨了呢——再并把房间钥匙给他,这一关就算是完成了。

她忍不住发问:“那生灵呢?“

侍卫笑笑:“近年来生灵大量涌入,不过基本上都被黄泉路上的彼岸花吃了个干净,只能化作彼岸花永远扎根在黄土地上了。”

“所以那些彼岸花……”

侍卫点了点头:“都是生灵闯入,被彼岸花吸干净后化成的。近来有传闻,彼岸花吸足活物的血和精气后可成精,所以外面的花才会发了疯的吃生灵。不过,我想更多的还是因为嫉妒吧。”

“生灵若是过了这一关呢?”

“一样要登记啊。不过得说出要去哪。之前有生灵进来要在生死簿上划去自己的名字,差点得逞。好在阎王将他打出生灵府,一群彼岸花接着——连魂魄都不剩。”

她皱皱眉,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

大门打开了,侍卫开始不慌不忙的放人进去。这时当然无人敢挤,一是因为在接受审判前做不道德的事,会有下地狱的可能;二是因为门口有层隐形薄膜,一旦人数达标,多余的人一碰到就会魂飞魄散,更别说穿过去了。

作为生灵,她被分配到了生灵阁,里面的管事坐在高堂上,表情冷漠,问:“去哪?”

“四街四十四号。”她答道。她很不情愿,但这是最保守的选择,她没有别的办法。

管事表情微微一变,被她察觉到了:“怎么了?”

“无事。四街四十四号,挺好的。”管事站起身,她的脚底下出现一个阵法。这她认得,是用来传送的。

管事微微一笑:“别紧张,屏住呼吸,不会有事的。”

话音刚落,她觉得自己在下坠,不由得闭上了眼。一股巨大的压力袭来,同时伴着晕眩感。她感到自己被压缩了,压得紧紧的,压成了一个小木盒。

再睁开眼,她瘫在地上,望着天花板,脑袋嗡嗡作响。手臂疼得厉害,仿佛无数根针在扭着、扎着她的神经。

“你果然来了。”死神的脸再次映入她的眼帘。她马上弹起来,往后退了几步。

“别怕吗,你手臂的伤还没好,这样会加重病情的。你等等。”死神一下子消失不见,几秒种后再次出现,手上还拿着一个白瓷瓶。看见她,喊了声“定”,她浑身像是涂满了水泥一般动弹不得,

“你……你想干嘛!”

“你既然是我救的,又到我家中来,你在这里无亲无故,我自然是要对你负责。就擦个药,啊乖。”

他将瓶子打开,把里面的黑色液体倒在她的伤口上。她感到一阵清凉,再一看,伤口已经完全愈合,让人看不出受过伤的痕迹。

他把对她施的咒解开,这下她到时候点难为情了:“谢……谢谢。”

“说声谢谢就抵用了?”死神斜眼看着她。

她满脸通红,气急了:“那你要怎么样!”

死神把手背在身后:“你用了一瓶价值一只手臂的药,我没收你费用。不但如此,你还吼我,你说怎么还?”

“我……我……”

“倒不如这样,你把你人卖给我,如何?”他看了看脸已经成猪肝色的她,补了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意思是,我这家店过几天要开张了。但过年期间,我忙,要有人帮我做生意。我看你资历不错,就帮我看着店吧。”

“可是……”

“哎呀,我要去执行任务了。你帮我把这家店打扫一下——指南什么的,在柜台下面找。就这样!我走了,没时间了啊!”死神匆匆忙忙的拿上镰刀,一眨眼不见了。

“什么破死神,什么破事啊!”她狠狠地跺了一下了一下脚,发觉地板是不禁折腾的,便转身找墙角撒气。

“破死神,我叫你调戏我,叫你调戏我,拐卖我,偏偏你还是死神!真是欺人太甚!你说你,拐卖良家妇女,算什么英雄,算什么好汉!”

发泄得差不多了,她躺在地上,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我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为谁所生,又要到哪里去。打她记忆起,她就在这黄泉路上。是一出生就向着死亡吗?她自嘲的笑笑,但又觉得可悲。

泪水无声的落在地上。

她做起来,背是驮着的。她觉得腿伸直坐的不舒服,就把腿盘了起来,顺带擦了一把眼泪。

她若想逃出这里,随时随地都可以。只是如死神所说,离开了这里,她又能去哪儿呢?

想到这儿,一阵心酸再次涌上心头,眼泪差点夺眶而出。不行!她想。自己要坚强。若自己的心不够坚硬,日后必定会因心而死,她不希望这样。她知道,上帝虽然对她不公,但至少创造了她,给了她生命,那她就要好好的活着,不敢再奢求什么。

她叹了口气,从柜台里找出手册——一看就是死神自己写的,字和他一样难看——她这样想。

序(三)

死神已经有很多天没回来了。

自打那天他走了,就再也没回来过。

她照着指引上的指示,把店铺管理的很好,这几年都没出过差错。

死神是她的信念,是她唯一的依靠,是她坚持下去的理由。

只是,他在哪里呢?

这是个谜,永远解不开的迷。

这就是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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