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送我到景区的岔路口,我一个人往望天树景区的方向走去。
望天树是一种高大乔木,可以长到40-60米,胸径60-150厘米。整个数目笔直向上,我在中科院植物园东区见过这种树,因为太高,我想抬起头望到树木的顶端,但是只有当我头上的帽子开始掉时,我才能看清数目的全样,实在是太高了。
望天树景区最著名的就是空中走廊,走廊允许一人通过,使用麻绳编织,脚底是铁片。周围的麻绳护栏有半人高。距离地面垂直距离二十多米。我站在走廊底下,只觉得刺激,不觉得害怕。门票用学生证可以半价,但是观光走廊的票不能打折,我掏出学生证,售票员也只给我打八折。
我站在空中走廊上跃跃欲试。在我旁边的是两个广东人。两人走一会儿就拍一下照。他们让我给他们拍,拍完又给我拍。
两个叔叔很有意思,在聊见过的软性毒品。我插不上话,只能听着。高中室友的男朋友去酒吧磕了麻黄素,在酒吧手舞足蹈,很是兴奋。回到家足足睡了两天才醒过来。这就是是我对毒品最近的接触。
望天树景区当然不止这一个观光景点。景区里也有少量的原始森林,中间有人工修筑的林间小道,每一棵书上都标好了名字。一个观景台上可以容纳十多个人,指示牌上写着这里的负氧离子是最高的,最好在这里安静地坐五分钟。在观景台上可以听见水声,很清脆。还有很多不知名的动物在发出特别的声音。一个人站在观景台上,很安静。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还有树叶落在地上窸窸窣窣的声音。树木遮天蔽日,虽然外面阳光明媚,但是在森林里却一点儿感觉不到刺眼的阳光。我想尽量在这里多坐一会儿。
但是游客总是络绎不绝,有人来这里修整——在喝水,在抽烟,在说话。在讲自己去过的哪些地方,在拿不同的景区进行比较。可能下一次去到别的地方,他还是会觉得上一次去过的地方好吧。
我走出景区的时候有点饿了,看见门口有小食摊。那段时间在版纳总能看家很多当地的食物。比如舂米线、舂鸡脚、舂木瓜、菠萝饭。大部分的食物都和东南亚的饮食习惯异曲同工,但是我尽量都挑自己觉得比较熟悉的食物,害怕踩雷。我对米线是很熟悉的,所以点了舂米线。舂的做法类似于凉拌,舂是一个动作,类似于捣。先在木甑里放米线,然后加上胡萝卜丝、黄瓜丝,每加一样东西就使劲用木棒捣。最后加上小米椒、挤上柠檬汁。加白糖和米醋。
颜色鲜艳,看起来十分可口。阿姨还在做的时候我就开始流口水。阿姨放的小米椒并不多,作为四川人并不把这个小米椒放在眼里。刚拿到手我就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第一口下去,酸甜爽口,并不觉得辣。两口、三口。我刚走到路边,后知后觉感受到辣。一边走一边流眼泪,赶紧拿出包里的纸擦鼻涕。想着长痛不痛短痛,三两口塞在嘴里。整个嘴颜色都变了。味道实在好,舍不得扔掉。后果就是,一直在路上喝水。然后吐掉。倒吸气。
我不知道这条路是通往哪里的,只是觉得这里风景不错,就往这条路走。
路过的车很少,但是很安静。我摘掉耳机。一个人走在马路中间。那一天阳光刚好,我穿着半袖,路边的树制造出很多树荫。我走一会儿就在路边坐一会儿。看看不知名的野果子,听听森林里动物的声音。
我总是很喜欢这样没有计划的时候,不知道今天会到哪里,不知今天的午饭在哪里,也不知道今天在那里住。总会有个结果的,只要不睡在路边就好。我可以随便挑一条看起来顺眼的路走。口渴了就摘马路边的野果吃、走累了就在路边随便找个地方歇息。也不用说太多的话,我可以和旁边的一草一木交流、和路过的车辆挥手,和路边的小动物对视。我喜欢在路上不用考虑太多的时候,这就是为什么总是喜欢一个人出去旅游的原因。
我往路边走,走了四十多分钟。我想找辆车问一问这条路是到哪里的,然后我再翻翻地图,看看今天要去哪里歇息。我拦到一辆皮卡。车上坐满了人。司机师傅大叔,副驾上坐着一个女子,看应该应该是他的妻子。背后坐了一个六七十的老人,还有另外一个。
我说想搭车,后座的老人觉得让我坐后面不好意思,况且他只搭一小节。他把门打开就开始往货箱爬。
“可以坐货箱吗?这里没有交警查?”
“这里很偏僻了,没有交警。”
“那我可以和爷爷一起坐货箱吗?”
他们再三阻挠,想让我坐车里。但是我还是最喜欢皮卡的货箱,西双版纳的天气坐后备箱是再合适不过了。我和爷爷玩起了自拍。爷爷很上镜,笑起来很好看。车子一会左转,一会儿右转。我就在车厢里打滚儿。一会儿被甩到这边一会甩到那边。但是还是不想坐在车里,每次车一甩,我就和爷爷一起大笑。一会儿又站起,面对前方。任风吹乱我的头发。
我们到镇里的时候爷爷早已经下车了,叔叔要去镇里给村子里的人带东西,顺便买些日用品。下午的菜市仍旧热闹,我又看见卖熟玉米的阿姨。
去镇上买完东西,叔叔让我坐车里,说害怕有人检查。我们开始唠起了家常。
“你今晚住哪儿?”
“我看地图上不是有个易武镇,我就去哪里找住的。”
“易武很小,没有住的。”
“那待会儿你们就到哪里就把我放下来,我再搭个车到一个大一点儿的地方找住的。”
“待会儿到我家应该就晚上了,天黑了不安全。你要不嫌弃的话就到我们家讲究一晚。”
“这样不得太吧?”出来这么久还从来没有住过别人家的。
“我们是瑶族人,你可以去看看我们的村子。我们瑶族的传统服装,我给做我们这边的特色菜。”
“那......好吧。真的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
“不要客气,欢迎你到我们瑶族村子做客。”
其实内心很雀跃,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叔叔完全是投其所好,知道我对什么感兴趣。但也没觉得害怕,因为阿姨就坐在旁边,她也一直微笑着欢迎我。叔叔说自己家里有两个孩子。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我去的话,妹妹可以给我讲话。叔叔讲的普通话口音很重,有什么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讲什么。但是和年轻的女孩儿应该就还好,现在学校里都是讲普通话。她应该能听懂我说的是什么。
到叔叔家的时候,他马不停蹄地开始做饭。他翻出冰箱里的蘑菇解冻,这都是趁着天气好的时候,家里人去山上的树林里摘的;还在旁边洗一种青色的小果子。不知道是什么。他给我说的时候只说是当地一种野果,说了一个瑶族名字,我也听不懂。还割下了房屋上挂的肉。阿姨偶尔进来帮一下忙,然后又出去做别的事情。
叔叔让女儿带我出去在村子里转一转。他的女儿上初二。身材高挑,五官精致,脸型是典型的鹅蛋脸。皮肤带着点健康的小麦色,但是不黑。这样的女孩子怎么看都是漂亮的。这个村子已经不是传统的瑶族建筑,村子里比较有钱的人家都盖上了两层小洋楼。很多家里有钱的都在景洪买了房子。村子里剩下的老年人比较多。她带我到一户人家,几个阿姨围坐在一个长方形的木桌上,是那种用一整棵树剖开,然后简单打磨过的桌子。他们正在运用手中的针线缝缝补补。地上还摊着一些青色的麻布。桌上放着玫红色的线。他们在做衣衫。
地上放得布是刚织好并且染上色的,已经浆洗过,现在放在那儿晒着。坐在上方的阿姨正在用玫红色的线为衣服做上流苏。这个线是在镇上买的。阿姨马上就要完工,我和叔叔女儿在旁边看着。我想看穿起来是什么样子。阿姨也不害羞,就着身上的裙子就把刚做好的衣服套上了。
身上的铃铛和流苏是买来的,但是剩下的裁剪和绣花都是阿姨自己一针一线缝上去的。
我没见过瑶族的服装,这个民族对我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然后沿着小小的村子散步,有一个简单的篮球场,几个青年正在打篮球。年纪和妹妹也相仿。
“他们经常过来打球吗?有没有你觉得帅的,或者是喜欢的。”
“也不经常来,但是村里很多姑娘会来看。”
“男生打篮球就是希望 会有女生看啊。”
“但我都不喜欢。”
我们又围着村子大致绕了一圈,她在给我介绍。
“在你们这里生活也挺好的啊,空气很好。周围都是树,在这里人可能都会活得久一点。”
“还好吧,但是在这里生活永远都有干不完的活。”
“那你平时会做什么活。”
“基本上不做,都是爸妈做,我爸做生意的。”
“那你喜欢这里吗?”
“谈不上喜欢,我以后反正不会找村里的,我想找个镇上的或者城里的,这样就天天辛苦地做这些。”
“你这么漂亮,一定可以的。”
她咯咯笑。后来我看见她经常发朋友圈,大部分都是自己的自拍。显得青春、少女。我想她肯定是知道自己长得漂亮吧。
有时候我们看问题容易代入自己的情感。我和她说你们这里空气好,环境好是发自真心的说的。但是在讲环境的同时,没有注意到这里匮乏的物资。那一天我陪叔叔下去买东西的时候,就发现这个镇子很简陋,没有书店,没有ktv,也没有什么奶茶店或者其他供人消遣的场所,这里与外面世界唯一的联系就是通过电视。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一边瞅着碗里的菜,一边大快朵颐。活生生吃了两碗,吃完直打嗝。又去散了步才消化。
晚上我挨着妹妹睡,叔叔和阿姨睡在另外一间屋子。
早起的时候我对昨晚的衣服念念不忘,阿姨拿出给女儿的做的瑶族服装,给我穿上。衣服刚好。叔叔说,你拍个照,然后发给你妈妈,他们肯定都不认识你了。
包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之前在磨憨买的香皂,我留下了一块给他们。礼物不值钱,但这至少表达了我一点心意。叔叔说让我以后去版纳就去看他们,反正我都知道他家在什么地方了。我说好。
我又开始往前走了。不知道明天会遇到什么有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