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遇见一场雪

昨日一场大雪，在小城，飘扬一整天，如此的绵密，如此的酣畅淋漓。这让一向厌寒的我，心里蒸腾着些许的雀跃，些许的期待。心底暗暗祈祷着，还可以大点，再大点，就这样，一直，一直，飘下去。

在金城，我不曾见过大雪，冬天的干冷，常常让人由衷的渴望冬天早一点过去。数十年，我都不曾见过大雪了，这土黄色的地面，大概也从来不曾被白的雪真正的覆盖过。偶尔，下上一两场雪，到了地面，就成了水，车多了，人多了，趟过了，就是泥水。汽车挟裹着冷风，呼啸而过，溅起的只有无数的泥点，和无济于事的怒吼。

运气好一点，小楼，街巷，草坪，河堤，小山丘也会染白，若是幕天席地的白，突兀的冒出来些许不一样的色彩，反倒衬托的这纯白世界更晶莹剔透。可是，这琉璃白雪，总归是太过于轻薄，以至于太容易沾染尘世的烟火气，人群来来往往，这么走上几个来回，这白的一尘不染的雪，就只是零落尘泥碾做尘了，可却没有如故的香。

鉴于此，这十来年，虽然也过了十几个冬天，冷风吹了不少，寒冷也没少挨，可是，真正的雪，只有在电视里见过，在记忆深处下过。

在西北，黄土高坡的广袤无垠里，在北风肆掠的漫漫荒野里，没有一场雪，没有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这冬天就不曾真正来过。

隔着十几年的岁月长河逆流而上，我曾数遍搜寻，这真正的冬天，我到底还是见过的吧。虽然，那时是那样的讨厌寒冷，那样的的厌恶冰天雪地。但这并不妨碍我在十年后的某个冬日里，疯狂的想念，那些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年代。

书上说的鹅毛大雪，我窃以为是鸡毛大雪，那时，一场雪，漫山遍野的白，院外的排排树干开出越多的白花，推门三尺白，天地都成画。墙外枯牡丹，今朝重绽颜。偷来梨蕊白，借得梅花魂。便是这小小院落，也已然是生气顿显。

踩雪也是真正的冬天里，一件有意思的事。小径和万物俱为一色，分不清哪是路，哪是庄稼。有经验的我们，却是可以准确无误的分辨出。不过，这晶莹剔透的世界，总有点不忍心踩踏上去，留下我们这造恶的足迹。

真踩上去了，咯吱咯吱作响的声音，留在身后，像是踩在洋芋粉面子上，听着这声音，便觉得特奇妙。走过长长一段路，回头，白茫茫的天地间，只有自己的一串脚印，而脚印还远远没有踩透这厚厚的雪，油然生出一种自豪感。

对于靠冬小麦为主要粮食作物的山村，“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自是对大雪有着天然的渴望，可是要说多么深入人心，那时的我只是当成口头禅在念叨罢了。可是，鸡毛大雪，在冬天，是献给天地间的大礼，这是我深以为然的。比如，想要堆雪人，想要堆多大的，就堆多大的，想要堆个小的，就堆个小的，想要堆几个，就堆几个，雪自然是想要多少就多少，总要让你尽兴。在雪地里来回的打转，脚下依然是雪，根本不用担心踩上两脚，就露出黄土高原的本来面目。这才是真正的雪。

从来没想过，冬天来了又走了，雪落了，都是蜓蜓点水般，瞬间便消失不见，却没有下过一场真正的雪。

庆幸，昨天，终于遇见一场雪，一场让我踩在雪上打转，却又不用担心，脚下又成了土黄色，或者消失不见，粉妆玉砌的视觉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