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在脚下(48)

        第二章  少年烦恼

  第二十五节  放“农忙假”

    “农忙假”对于现在的学生来说,听起来是多么的陌生,可对我们又是那样的遥远,亲切具有时代气息。每年的五月下旬至六月上旬,乡下的学生都放农忙假。那正是春耕时节。

    从文革以前的六四年左右,我们南兰屯也按照上级的指示精神将屯子以东的部分旱田改为水田,因为我们有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是靠松花江最近的村屯,公社在安达牧屯建立了倒水站,供给耕地在西部的自然村屯改旱田成水田种植水稻。

    土地的改良,粮食品种的改变,使得祖祖辈辈吃五谷杂粮的南兰屯发生了改变,旱田改种水稻这不管是对东北原住民的满族人,还是闯关东来的山东人都是新鲜事物,尽管稻谷的种植源于远古,可是在东北种植水稻的技术还没有掌握,那时每个生产队都请朝鲜族技术员来指导种植水稻,从选种,育苗,插秧,田间管理,收割,打稻子,筏米一系列流程,这一个周期就是一年辛劳的结束。每当油汪汪香喷喷的白米饭端上桌,那就跟过年一样。它冲击着祖上传统餐桌上的五谷杂粮,小米、苞米碴子、高粱米饭、这些粗米杂粮和雪白的大米怎么可以一比高下。

    农村有“不种五月地,不插六月秧”的说法,农时不等人,夏至之前要插完秧,插晚了会影响收成。由于旱田和水田争嘴,旱田水田都需要人手,都需要抢农时,所以起早贪晚,争分夺秒抢时间将种子播到地里,水旱田都要兼顾。老农民说得好,一年之计在于春,这屯子里但凡能出工劳动的人,都让队里轰出去下地干活,在最需要人手的关头,最繁忙的季节,最垦劲的时候,学校该放农忙假了,一二百学生浩浩荡荡的补充到热火朝天的农忙队伍里。

  这些土生土长的农村孩子,开始干农活也不熟练,但是耳濡目染他们并不陌生每样农具的使用,每样农活怎么干,干农活对孩子们来说是学习的过程,锻炼的过程,也是增强劳动观念和集体意识的过程,更是集体游乐的过程,能从封闭的课堂里走出学校大门,到广阔的田间去劳动,那是多么自由快乐啊!我们的农忙假都是由校外辅导员(一般都是年轻的大队干部)领着学习插秧,薅草,做些简单的劳动体验,休息的时间要比社员时间长,不用起早又不贪黑,我们最大的享受也是最开心的事情是能听辅导员讲农业知识,讲有趣的故事,还领着我们做游戏。

  我曾经也是农忙假期里那帮活泼学生的一员,也能享受十五天快乐的时光。可是现在生活的担子落在肩上,家务琐事缠身,农忙假变成了我的“家里忙”,眼巴巴的看着同学们像小鸟一样无拘无束的飞向蓝天,我确从一个封闭的课堂空间换到另一个封闭的家庭空间。前一个是学理论知识,后一个是学实践知识。虽然我已经十四岁了,在这个老的老小的小的家庭里,这生活的担子压在肩上确实显得有点重,我现在能靠谁那,靠山山倒,靠屋屋塌,亲戚上有老下有小,能管一时饥,不能管一世饱,我只能靠自己,我已经养成了自立自强不屈不挠的性格。学校放农忙假之前我就给自己订下目标,把家里的被褥、每人的棉衣棉裤都要拆洗一遍。像我家那种困难家庭,这可不是一般的有难度,没有一分钱添置新的布丝,一切都要修旧利废,因陋就简,这对于成年人都是无米之炊,难上加难的事儿,况且我还是个孩子,困难阻挡着我,破解未知对我来说具有很大的挑战性,好像在课堂解难题一样,从审题,思考入手找突破口,过程中要按顺序,一环扣一环,不能缺少步骤,也不能落掉步骤,这样才能顺理成章,得出正确结果。

  首先从拆洗被褥开始,以前我从没动手干过这样的活儿,我是看过姐姐干,也曾参与过,就是把米汤浆过的被面被里晾干后抻平,姐姐让我帮忙,我俩一人一头使劲拽,有时力量不均匀,被拽的前仰后合,我俩都被逗的哈哈大笑,尤其是我,只要是笑起来就没完没了,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是咋的了,吃吃饭,看谁都想笑,哪怕是一个嚼饭的动作我都憋不住笑,大笑,狅笑,笑的浑身颤抖,撂下碗筷跑出去笑,弄得小哥姐姐不知所措,情不自禁的也跟着莫名其妙的笑起耒。我在外屋镇静一会儿收住了嘻笑,回屋端起饭碗又继续傻笑,爸爸看我像魔症了似的,冷不防用筷头抽我脑袋,我一激灵笑的更欢了,我看着想着琢磨着,他们的头发咋那样,他们的鼻子咋那样,他们哪哪儿都可笑,我都要笑差气儿了,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我,我感觉他们的眼神表情更可笑了。那时我可能犯了笑病吧,姐姐看我伸被又要开始傻笑,吓得赶紧收场。

      也许那时我太自我,太自由,太贪玩,太无拘无束。今天的生活担子压在身上,多么好笑的事儿也引不起我的笑点,我的乐趣儿,再也没有那么放肆的笑过。

  我依次把我们仨的被褥拆下来浆洗,因为要节省肥皂,一块肥皂要使好几个月呢,只能用手干搓,我那时又瘦又小,身单力轻,要想洗的干净,就得用力搓,将两只小手都搓起了泡,不管多痛,缠上一块破布继续搓,洗完还要向姐姐学习用米汤浆,用棒槌锤,虽然我洗的不太干净,总比不洗强多了。在缝被的时候手指被经常扎出血,那时我还没有学会使用顶针儿。

  在我们家做棉衣可真伤透了恼筋,不仅要将就那些又旧又破的布料,还要周密算计,因为它要比别人家做活多好多道工序那。

  我们三口人的棉衣都有几年没有更新了,里面尽是磨破的洞,棉花都滚包了,球球蛋蛋的,拆完洗后坏的就连成了片,要复原出原先的样子,那可得下一番功夫。这个活我是即没有看过更没干过,怕把做棉衣的活干砸了,在拆的过程中就得看清楚,想清楚,记清楚。必须要过一遍脑子。像修表匠那样,修理钟表时,将零件按顺序排列好。再按原样装回去。我的事儿可麻烦了,洗完要把所有坏的窟窿用布补上,我和小妹正在生长发育期,衣服拆一次小一回,短了接瘦了帮,这要费去多少时间啊!更可气的是棉花,像疙瘩汤一样,得将那一球一块儿的棉花蛋一点一点用手指盖慢慢咔嚓,撕撇出毛边,这活也太磨叽了,有时我也干不下去,我就自己想个办法,把它当成做游戏,一点一点的进步,就不感觉那么枯燥了,一会儿将撕好的棉花放在眼睛上往外看。蒙蒙拢拢,雾气糟糟,一会儿把那一块块棉花抛到空中,玩够了继续干,按衣服里子的大小把撕扒好的巴掌大小的棉花片,一个压一个的摊平铺均匀贴在衣服面子上,按一寸半的间距行成趟,要密密的行,因为棉花太碎,趟子宽了就会滚包,还会透风不保暖。都行完进入下一道工序就是刹恳,这是做棉衣的核心部分,弄不好会出现长短不一,肥瘦不均,前后不搭,七扭八歪的样子,很难补救,只能返工。我这回就犯了同样的错误,气得我直跺脚。吃一堑长一智,后耒我想了一个笨办法,在刹垦前把行好的前后衣服片对齐固定住再刹垦。这样就好多了,也顺手了,完成以上工序,还要用烧热的烙铁将刹好的垦烙平,不然做出来的衣服包包笼笼不平整。然后再上领子,这是一件衣服成功的点睛之处。领子高了撮脖子窝囊,领子矮了漏风冻脖子,即要美观又要立整。这是关键之处不得马虎。其它就好说了,钉扣子,钉扭袢,签边。一件衣服做成需要两至三天。我累的腰酸背痛。但是看见自己的处女作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实际上这件衣服的完美收关还有前屋崔大嫂的功劳,她是我的启蒙老师。

  一个农忙假就这样过去了,同学们都收获了欢乐和农活知识,我也早早的收获了女孩子日后漫长生活道路上过日子的本领。那两个星期的农忙假是我的家忙假,我忙着,我累着,我单单的一个人,但我也在家里快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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