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写春联的那些往事（四）

□丘豸

那些年，写春联带给我的苦与乐真是太多太多，多得够得上拉几火车。

说起来，最难忘的是那年二十九的下午，我写完了十多副春联，铺在炕上晾干，老婆和好的面也发好了。我放上桌子，正准备做馒头。

这时，邻居老闫头推门进来了，腋下夹着一卷红纸，进来就坐在炕沿上说：“还得麻烦三儿给我写几副对子。”

我说：“好啊大爷，您就先放这吧，我做完馒头就给您写。”

老闫头坐着没动弹，看了我一眼说：“三儿，你能不能把自己的活往后放一放，帮你大爷先写了，我等着回去晚上好上供呢。”

我有点为难，老闫头和我父亲处得不错，对我也不见外，有活的时候支使我像支使他儿子似的。

我回头看了老婆一眼，老婆脸上没啥表情，我就说：“那好吧，我这就给您写！”又回头对老婆说：“那咱就再等一会吧，我很快就完。”老婆没吱声，转身进厨房了。

我拿起剪刀就开始裁纸，虽然我的动作比平时快了一些，怎奈老闫头是个要面的人，要写的东西还挺多，大门房门和屋门、牛圈仓房加猪圈、鸡窝鸭架和狗窝，还有上供的家谱对子等等，连裁纸再书写，我足足忙乎了差不点一个多小时。

那几天，正好赶上两岁的儿子感冒咳嗽不舒服，唧唧歪歪的，里里外外磨人。老婆一会哄着孩子，一会跑到厨房看着灶火，我知道她心里着急。

等我给老闫头答对完送走，再打开面盆看时，感觉面发得有些过了。赶紧洗把手开始做，做完下锅开蒸，等打开锅一看，满锅的馒头又黑幼小，老婆一下就哭了，从来不发脾气的她，冲我发起疯来：”都怨你！看看这馒头蒸得都啥样了！”

过年蒸馒头在老家农村特别讲究，发面发得好，馒头蒸得大，象征新的一年能够发家，日子过得红火，如果面发的不好，馒头蒸的小，则预示来年不顺。

我特能理解老婆当时的心情，知道这事怪我，可我那时年轻气盛，心里愧疚，嘴上还是嘟囔不服：”这怎么能怨我呢？你讲点理好不好？”

”不怨你怨谁啊？你不好晚点给他写对联吗？这蒸馒头不就得赶个点上，过了劲当然就蒸不好啦！”

”我说啦，可你没听见他说让我给写完，等着晚上上供吗？”

……

就这样，我俩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本来就不痛快的儿子，看见我俩越吵越凶，在一边嗷嗷大哭。那场面，至今依然记得清清楚楚，心里依然还会愧疚，觉得自己当时太不丈夫。

为了避免这种事再度发生，第二年刚过腊月十五，我就找到看村部的老刘头，求他在广播喇叭帮我喊了一下，大概意思就是：乡亲们如果来找我写对子，请提前把红纸送来，过了腊月二十五就不收了。

别说，这一喊还挺管用，大家伙都提早买了红纸送到家里，这样我就能统筹一下时间，写写对子，趁对子晾干的空隙干点自己的活。

但总是有个别人，还是很晚送过来，我不会再让他坐等立取，定个时间让他来取，去年的不愉快，我可不想再发生了。

后来，市面上出现了印刷好的春联，有人图方便不再求人，就开始买那种现成的。但有人还是喜欢手写的，说是有年味。反正找我写春联的人开始越来越少，让我渐渐从繁忙中解放出来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