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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年有个话题很流行,叫做「写给你十年后的一封信」。
这个话题的火热程度,直接体现在大街小巷间陆续林立的「寄信馆」上面。
我曾陪华子去过一次。
推开门后,两侧墙面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信封信纸,屋子中间是一座长长的木质架子,陈列着好看的贴纸与印章。
陪着华子挑挑选选,最后选了两个靠窗的座位坐下。他拨弄了下窗前悬挂着的风铃,伏在桌前提笔写上致十年后的自己。
01…
华子是个画画的,对,暂且还不能称之为画家。
华子说:这出了名儿的叫画家,没名儿的就只能叫做那个画画的。
华子大概五岁的时候,拿着根笔对着家里的雕牌洗衣液坐了小半天,他妈妈过去一看,见华子正在纸上画着雕牌封面上的那只雕。
收笔、递画,家人仔细看后惊讶道:这孩子真的是个学美术的料儿。
就这样,华子揣着根画笔一路从幼儿园跑进大学。大学过了四年,华子就在画室过了四年。
毕业时班级聚餐,大家围坐在一张圆桌子前,谈到艺术、谈到梦想、谈到我XX年一定要办一场自己的画展,成为杰出青年画家代表。
语罢,大家杯子里都斟满了酒,一齐起身碰杯,高声欢呼:等到我们实现心中理想时再聚首。
02…
事实上,没等到实现心中理想,这些老同学就已经再聚首了。
那是华子毕业后的第四年,他在北京一间十几平米的出租屋收拾颜料时收到了聚会消息。
华子看看手机,又看了看自己的屋子,纠结许久,最后还是去了。
华子说:也许是在北京打拼久了,比起想念好久不见的老同学,自己现在这点儿窘态真的算不上什么了。
饭桌上,
有人一位一位的分发自己的名片,拍着胸脯道:当地买房找我就对了,我可有上好房源啊。
有人一直电话铃铃响个不停,接起电话就习惯性鞠躬道:领导稍等、稍等,我马上就看文件。
还有人将几个月的小娃都抱来了,小孩子咿咿呀呀的哭,大人就咿咿呀呀的哄。
……
一团粥。
03…
华子无奈的笑笑,自己拿了瓶起子开了一瓶酒,旁边有人把杯子推过来:华子,一起喝一杯。
两人碰杯,那人笑着说:听说你还在北京画画?
华子点点头。
那人抿了抿唇,抬手拍拍华子的肩膀,许久道:华子,咱班就剩你一个还在坚持艺术的,我佩服你,真心的。
华子当时眼眶就红了,后来他同我说:很奇怪,本来没什么的,可当时那个氛围下听到这么一句话,这几年在北京的经历就像在脑海里放了3倍速的电影,画面快的看不清,可情绪全都能感受得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饭局上有人张罗道:差不多了,咱今天就吃到这儿,最后一起喝杯酒吧。
华子手里有起瓶器,起身从箱子里拎出几瓶酒放到桌子上。
“华子,我这还得带孩子回家呢,不用准备我的了啊。”
“华子我也是,我明天早起上班,不能喝太多,头疼。”
“华子啊……”
“华子……”
“……”
最后,20多人只开了一瓶酒,零星几盏杯子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声响。华子说,他当时想起了北岛的那句: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他将酒一口饮尽。
嗯,说得真不错,应景。
04…
前几天老师给我们留了个很不一样的课堂作业:你毕业后的目标是什么?该如何实现?
这个作业貌似很对我的胃口,洋洋洒洒写了近1000字,写完以后读了又读,最后满意按下「enter」,一键提交。
这个有点未来性质的作业让我冒出了跑去寄信的想法,一同华子几年前在寄信馆认真写下「致十年后的自己」一样。
我给华子打电话:你还记得那家寄信馆在哪儿不?我现在也有封信想要寄了。
他在电话那头无奈道:这都多久了,你还真是考验我记忆力啊。
电话那头传来姑姑的声音,她在催华子:你东西都收拾好了没,过段时间就回北京了,还不这几天抓紧收拾。
我说:哥,你又要走啦?
他回:走啊,不趁年轻多走走,老了就走不动了哈哈哈。
我听到他起身走路的声音,知道他是要去收拾去北京的行李了。
我说:如果收到信应该能够看到寄信的地点吧。
他回:应该是?那为了这我还得在北京多待几年,当时寄的地方就是北京哈哈。
尾…
人是很容易改变的。
有些时候都不需要现实主动去逼迫你,它动动你的身边人,你自己就被吓退了。
现实将华子身边人的梦想碾得粉碎,转过头来又从华子的身上碾过去。
可华子无所谓,他将画笔放在心口上护着,碾得再疼又怎么样,华子活着,它就一直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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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问华子:走了这么多年,不会害怕吗?
华子说:没什么可怕的,一直向前走就好了。
文| 时暮十三
图| 2Eat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