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匠〈日更挑战two〉

                  一 棚屋雨夜

我跟墨斗认识的时候，我两开裆裤还没缝上。

他爸带他来我们村的时候，他刚会走路。嘴里嘟囔着喊妈妈。村里人看外乡人带着孩子过来，偶尔也串串门照应照应。今天你两茄子，明天来头大白菜的。这也就是那会的农村，村民朴实，心里干净，现在的农村跟城里一样陌生。为什么大家都照顾着他们，这里头有点故事。墨斗嘴里嘟囔着的妈妈，谁也不知道是谁。

斗爸没有名字，大家都喊他小木匠。他从小被一个木匠师傅收养，带着学徒，当儿子照顾。后来他师傅给阎王召唤去做家具之后，他继承了师傅的衣钵。一辈子光棍，还是个苦力木匠。有一年夏天夜里，斗爸在棚屋里赶工做锄头把子。那天，天气格外的热，棚里头的斗爸，汗水都蒸出气了。角落里的土狗来福，生了一窝小来福，黑的白的黄的杂毛的，这会正堆着抢着吃奶。来福给造得够呛，舌头伸老长哈着气。斗爸歇一会的功夫，脸一头栽脸盆里头，痛快的搓了把脸。拿毛巾捂着脸的功夫，他听着门外有声。拿着刚做好的锄头把子，小心的踱到门边，往外瞧。见门外草垛里有个包裹，包裹不吓人，关键它在动。斗爸怎么说也是个四十好几的汉子，什么场面也见过。年轻的时候跟着师傅学艺，送那些木头疙瘩，半夜赶路，田埂上，草地里也睡过。正儿八经茅坑拉屎脸朝外的汉子。可就算这样，这夜黑风高的来这么个事儿，心里也犯嘀咕。小心的推了门要出去，腿肚子也酸。好一会功夫来到草垛前，打量着看去，有这么一个包裹，里头装着个刚出炉，呸！刚满月的婴儿。

斗爸活这些年头了，还没抱过孩子。糙汉子玩玻璃球的感觉。可没一会，看着怀里安睡的小肉球，那嘴咧的哟。马上也变成了一个精壮的孩子。他这辈子从来没那么高兴。这劲头赶上雇主给十份工钱还乐！一切美好都被这小玩意一声啼哭给打回现实了。斗爸刚才已经看了周围，十里八乡的，他家在山脚下，周围基本没有人家。这村里的老人都说别和这老光棍挨着，迟早得坏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可难死汉子了。一阵慌乱之后，斗爸学着村里那些大嫂们，逗孩子开心。可是不管用啥办法都没法停住孩子的哭闹。”这他娘的是饿了呀。”汉子急的转圈圈。这会他也实在没辙了。心里骂村到：谁家个败家娘们，这么好好的娃娃，怎么就狠心丢了！丢也不顺带点干粮！摆弄谁呢！也怪糙汉子心细呀，心急脑瓜蹦出智慧。不一会，草棚里的角落里来福嫌弃的看着不明生物来抢奶，差点翻白眼，后期一个劲的扑腾要摆脱。碍于汉子的威严，委屈的不敢有半点脾气。就这么的，墨斗喝了一口狗奶。日后长这么结实，来福功不可没。

那夜，下了一场大雨。棚屋里，斗爸，墨斗，来福，小来福们，还有一堆木头疙瘩，安静了一宿。斗爸从来没有哪一个晚上这么惴惴不安，而又暖暖的令人心旷神怡。他想为这个孩子做点什么，不管做点什么。他看了看从破布包裹里拿出来的一块写着几个大字的牛皮纸，端详了好久，偶尔沉思，接着摇头，然后挠头，表情异常逗趣。良久，他红了眼眶，留下了热泪。然后小心地把牛皮纸叠了两下，揣进怀里。刚要转身，嘴里骂骂咧咧地：“他娘的，早知道听师傅的话跟先生学认字了。看这老久了，一个字不认识！眼睛疼死了！”

棚屋檐口，雨水垂下，滴答滴答。熄了灯，整个村子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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