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 [shàn] 影

在眉红做着噩梦的那个晚上,同室的单影同样做了个梦。

她那因哮喘而常年微微气喘的症状让她在夜晚躺下后越发不舒服,胸闷的厉害。眉红回屋的动静很小,可是依然惊醒了本来就浅眠的自己,不过她懒得动弹和招呼,闭着眼一动不动,等待睡眠再度来袭。

就在这半梦半醒间,她看到了一位仙风道骨的道长,道长挥了下手中的拂尘,点了点单影佩戴的念珠,瞬间一阵檀香袭來,单影有些惊愕的看着腕间碧玉念珠,似有荧光环绕,再迷惑的望向道长,道长却笑而不语,转身飘然离去。

单影这才发现自己身处朋友的玉器专卖店,道长来去自如,连招呼也不曾打一声。她在檀香萦绕的气息中稳住呼吸,渐渐也沉睡了。黎明的日光照耀小房间,逐渐通透,单影醒来,轻手轻脚去卫生间关门洗漱然后出门上班,没有吵醒晚归的室友。

当年单影刚高中毕业,成了沪上大商场的一名时装营业员。那个年代,她描着眼影化化浓妆和一班朋友--大多也是营业员或一班某钢的工人朋友们天天胡吃海喝,过得也算逍遥自在。作为知青的父母带着妹妹远在边疆,那些年那些朋友消解了单影独自在异地绝大多数的寂寞时光。

“人生的每一步都不能避免不可省略,错过了那一段,我们所有的人生都会被改写,我便不会是我。”单影和眉红聊天时时常这样说。

那时候,孤身在沪的单影渴望爱渴望有自己的小家,她和常一起出去聚会的其中一名小伙子相恋并很快计划步入婚姻殿堂。

“近十年过去了,我仍然记得很多细节,却几乎完全想不起他长什么样了!”单影沉浸在回忆中。

他们布置婚房,发送请帖,然后双方父母碰面商谈。然而,就在那次碰面时,单影的母亲因为不满男方的礼金数额,与男方母亲在讨论结婚细节时大打出手,婚礼在不欢而散中寂寂取消,母亲回了新疆,独留单影收拾残局。以至于此后多年路上偶遇的熟人仍有人问:你那么早结婚现在孩子上幼儿园了吧……让她在无比尴尬中无语作答。

对母亲,单影从怨变成恨。那时她一直觉得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什么样的母亲,可以那么狠心为了点礼金毁掉女儿的人生?

“不过,现在我已经不恨了。时间治愈一切伤痕。”单影汲了口奶茶,一脸淡然的说。“从边疆回上海,我妈和我爸吵了一辈子终于分隔两地,我妈老多了。当年我自己的那段姻缘说到底是缘分不够,命中注定成不了,她只是个导火索吧!”

的确,如果那场婚姻继续,她可能一辈子就是个营业员,早早生子成为家庭中庸庸碌碌的一员。“又或者,因感情不和各种矛盾离婚了也说不定”。单影的语气中是释然的放松。

那场突如其来的婚变,让单影觉得自己颜面尽失,于是疏远了所有朋友,离开自家舒适的小窝,独自到另外一个区租房居住。然后,自学考取大学文凭,进公司做销售,做文员,最后得到老板赏识,升任部门主管。换了几家公司也搬过几次家,在这个最繁华的市中心地带,房租贵的吓人,所以她在网上偶遇了同样找房的眉红,过了近三年合租的生活。

“有时不得不感叹命运!让我遇见陆涛。你是否也觉得神奇,生命旅途中总会有旧人去新人来,每个人某种意义上都是来帮助自己渡劫的贵人,所以那些离开的人却不代表遗忘。”想起那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大男孩,单影心中仍有感动。

也是那些年最伤痛失落的时候,单影开始了虐旅,她加入一批志同道合的驴友队伍,利用工作之余的闲暇和大家一起徒步。进藏入川渡峡谷,上山下河露宿野外……

“这种日子是真的苦!”说话时,单影的眼里却是明媚的笑,“可是我却会用一辈子感激那些苦日子!”

固定的几个队友对她照顾有加,并不因为她的顽疾拖累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而做过丝毫的抱怨。他们与她共享炊具,帐篷,皮划艇,在她喘的厉害时接过她沉重的背囊继续前行。几年后,单影的哮喘竟有了明显好转,常常能一夜安眠。

偶尔他们的驴圈也组织大型活动,招募外援加入,陆涛就是慕名而来的一个。他开家小小的外贸公司,生意做得不是很大,却足够自由,第一次徒步回来后,开始殷勤的照顾单影。原本顾忌年龄差距的单影,渐渐放下心防,尝试和陆涛交往。

也是机缘巧合,有个客户很是喜欢单影豪爽的性格,极力支持她独立出来运作。陆涛毫不犹豫的支持,包办了新公司注册时的一切费用和手续,让单影大大省力,她心存感激,却不肯白拿资助,坚持打了欠条给陆涛。彼时陆涛离婚三年,有个五岁的儿子跟随前妻,但是周末都会抽时间和前妻一起照顾孩子,这成为年龄之后,单影心中最大的障碍。因为身体原因,她早已做好不生育的打算,也很喜欢陆涛的孩子,但是却无论如何无法坦然接受陆涛和前妻的定期“约会”,加上陆涛有意无意透露出的前妻一直想要复合以及自己模棱两可的态度,让单影分手之心渐生。最后这段感情终于葬送于此。

在分手后两年,单影才将陆涛当年的资助的钱还清。他无论如何不肯收,她于是直接拿了大袋现金送到他家。两年新公司起步时期的艰辛,合伙人的防范不理解,并最终选择退出合作时自己的崩溃,终于一 一克服,在客户的大力支持下走上正轨,她此时才大大松懈下来,只感到浑身轻松自在,有如重生。

后来,单影在朋友开的玉器店里给客户挑选圣诞节礼物表达对她多年支持的感谢,她手里拿着串剔透的彩玉,细巧的珠子美好的仿佛可以柔化人心。她细细品赏珠子时,偶遇了梦中的道人,一时竟分不清是真还是幻。 道长问她:能把你的念珠给我看看吗?她丝毫不设防,大方的递过去。道长接在手里,轻轻的一抚拂尘,再笑着还给单影时,单影只觉淡淡檀香萦绕,她立刻改变主意,将珠子包好,另外给客户选了一串成色相当的手串。 

很久之后,单影拿出念珠来给我看,念珠越发光亮通透,弥散出来的檀香仍历久不衰,让人不得不感叹人间有因缘际会,以及命运的神奇。自那之后,单影的人生一路顺遂。忙的时候,仍然不分昼夜奋力工作,天南地北当空中飞人。但是她也并不贪心,给予自己足够多的闲暇时间。她坐在自家别墅的大花园里,新婚的丈夫对她疼爱有加,亲手为她栽种的蔷薇爬满院落,各种花花草草繁茂生长,在葡萄架下的秋千架上读一本书,听一首曲,或围坐石桌与三五友人对酌,云淡风轻,岁月静好。我们笑说:你已经活成了大家最向往的模样!

感谢每一次挫折带来的转机,感谢每一个偶遇者带来的馈赠,感谢每一份坚持带来的成长。单影微笑,那些花儿,仿佛开在心底,绽放出强大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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