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2-03

酒的起源

蛮荒时期,三皇五帝。甚至更早时,灌木丛集,氧气充沛。水浪灌溉百川,及地表果实,累累不尽。江统在《酒郜》中说:“有饭不尽,委余空桑;郁攒成味,久蓄气芳。”指出了酒是由粮食自然发酵而成的。古人的一次浪费,无意间发酵出了一个醉人的历史酒沫。从某个村宅里飘出的酒香,如同夕阳的澄净的光辉,匀匀铺满村前村后。《说文》中释义:酒白谓之馊。馊者,饭坏也。也是同样的道理,饭馊到一定程度,产生了酒味。

酒味第一次被人类捕捉,并赋予文字的形态,被笔画勾勒出色香味,那还是在《尚书-胤征》中,里头就有一个不省人事的酒徒。

酒色

竹林七贤之一的刘伶,曾为将军幕府下的参军。

晋武帝时,他主张无为而治,作《酒德颂》宣扬老庄思想和纵酒放诞之情趣,对传统礼法表示蔑视,以无能而罢官。因其嗜酒如命,后人尊为“酒帝”。他对酒酿法有很深研究,在其基础上,技法衍化叠生,有甘甜梨汁作酒,色清浅如巫山雨后;也有烧酒、沧酒、绍兴酒,搔喉烫舌。也有桂花新酿,品出秋之况味,有适度的寂寞。

喝酒,先看酒色

阴阳五行,金木水火土。古人以五色来品酒。

酒有以绿为贵,白乐天诗歌:青如竹叶盈尊绿。酒中似有竹叶袅娜,酒味吻唇而走。

以黄为贵,杜甫诗歌:鹅儿黄似酒。酒中是初春水暖的池塘,鹅掌拨清波。

以白为贵,白乐天诗歌:玉液黄金卮。酒如珠玉熬成的滴滴精华,如黄金耀眼。

以碧为贵,杜甫诗歌:重碧酤新酒。碧色螺髻,向来使人沉醉。

以红为贵,李贺诗歌:小糟夜滴珍珠红。那红,饱满如珠,如胭脂残留。

掀开酒盖,香气琤瑽袭来摄住人的精神;酒色红绿黄碧,各极妍丽,人还未饮,就以翩然、陶然,云深不知处。

酒伴

喝酒,和谁喝?

和自己,灯一尊,菜几碟,风数程。天阔云断,鸟飞兽走。喝的是情趣。饮酒过半,拿书来看,如醉眼看花,数朵蔷薇,袅袅欲笑;青竹澹澹,潇潇欲燃。

往事离索,几年恩仇,快意人生,尽在杯中。所以刘伶常酩酊大醉,衔杯漱醪,以天地为席。

亦可以一人卧于花下,对影成三

一人举杯邀月,但愿婵娟;

若身旁有伴,则有如下情况:

亲朋杂集,雅俗无分。四座喧哗,声如市井,那么手中酒再润喉,也是草草了事,于是称为浊酒

珍馐奇味,灯火辉煌,回溯流觞,笙歌旖旎,大家谈天说地,在酒的牵引下,意乱神迷,可称为浓酒。

尊残烛冷,君子对饮,梨花月白,霜下香沁,论天下家国事,气氛融洽,可称为淡酒。

峨冠博带,礼数繁多,情谊浅薄,客气寒暄。喝酒本是图愉快,如今一本正经,反倒扫兴,可称为苦酒。

当然,还有勉强开尊,主人愠怒,留下觉得无味,又不得不坐下,可称为酸酒;古代鸿门宴,今之名利场,觥筹交错,算计阴谋,可称为辣酒。辣,便是心狠手辣,触目惊心。令人不得不防。

我常对阿月说,聊天,最好三人。一人话题落下,有人能接住,第三人能拓展,不至于让话题石沉大海。饮酒,也是人越少越好,器量越大越好,酒杯越方便越好,思绪越松弛越好。

醉乡

喝酒,能入醉乡。

读书人心中,有一片山清水秀的桃花源。每郁郁不得志,便想拽船前往,往来其间。

酒人心中,有一爿旷然无涯的酒乡。里面的人吸风饮露,不食五谷,大家散居而休,但非常团结,与鸟兽鱼鳖共自由,不知舟车,只知酿酒、喝酒、醉酒。写出《醉乡记》的王绩,虽不比陶渊明来得家喻户晓,也是酒徒心中的仙子神人。

对现实不满而无力反抗的人,他们至少还保留了一些喝酒做梦的权利。摈去外面的嘈杂,坐拥百十册书,笑谈三千杯酒,桃花源需要舟楫寻找,而醉乡,只要你喝醉了,便能借着醉意,照亮通往醉乡的路。古往今来,无数饮酒之人在其间汇聚。你且看:

纣王酒池肉林,长夜饮醉,场面滂沱;周公旦作《酒诰》告诫国人;

孔子饮酒百斛,不为酒困;屈原“众人皆醉我独醒”,“怀瑾怀玉”而溺;

“腹大如壶,尽日盛酒”的扬雄,虽然整天蹭别人的酒喝,却写出了第一篇《酒赋》;

横槊赋诗的曹孟德,一世之雄,也在乌鹊南飞之时,涌起对松江之鱼与美酒佳酿的口舌之欲;

“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的孔融、“归来宴平乐,美酒斗十千”的曹植,还有“愿得美酒满五百斛”的郑泉,纷纷接过曹操的酒杯,一饮而尽;

再往后,竹林七贤把醉乡变成一个尽情酣畅的世界,阮籍“兀然而坐,豁然而醒”的生活态度、刘伶“鹿车荷锸”“死便埋我”的玩世不恭;嵇康在《与山巨源绝交书》中写:浊酒一杯,弹琴一曲,志愿毕矣;

更多的醉乡门客醉醺醺地跑出来,有“使我有身后名,不如及时一杯酒”的张翰、“得拍浮酒船中,便足一生”的毕卓。且不说兰亭修禊,王右军如何曲水流觞。

这些“酒徒”,沾着酒水,混着酒香,做着酒梦,舒歌旷荡,一一成为隋唐时的隐士王绩的写作材料,他笔下的《醉香记》,因这些人,而从虚无缥缈的酒国开始变得逐渐丰满起来。

如华胥一饮,前尘皆忘。

小饮

喝酒,助兴耳。

陈几亭《小饮壶铭》曰:“名花忽开,小饮。好友略憩,小饮。凌寒出门,小饮。冲暑远弛,小饮。馁而不可遽食,小饮。珍酝不可多得,小饮。”

此处提倡的小饮,是一种理想的饮酒模式。既不贪杯,也不强饮,恬淡自处,酒味在身外,酒香在心中。

亦有人不解小饮的乐趣,一入酒场,觥筹交错,浮光掠影,动不动便整杯整碗与人较劲。喝少了借酒发疯,喝多了吐酒骂座。弄得众人不欢而散。在酒肉场里争名久了,还有各类单挑的、硬抗的、设陷阱的、围攻的、诓人的......兵法之三十六计,也在酒桌上演得活灵活现。

如此方显出小饮之可贵。小饮好似灯火阑珊,孤帆一片,独上高楼。小饮又如千山暮雪,雪拥蓝关,唯有红泥火炉,抬头看见好雪,片片不落别处。小饮,又像是独自回到了自己的内心深处,看几抹云,听檐下风。

小饮怡情,大饮伤身,大醉拌出滑稽嘴脸,令人发噱可笑。小醉微醺摇曳,让万物生情合欢。

小饮清欢。恰逢佳节,时值良辰,梨花春色,金风玉露,小饮对酌,人情两畅。

小饮助兴。从来饮酒不是为了逞能,不是为了疯狂,而是兴致起了,感情到了,一杯酒胜过万语。酒让心头寒冰融化,让词语顺滑美妙地流出,让谈话贴近心扉,让氛围融冶和睦。

万物皆为酒

喝酒不过三蕉叶的吴延翰,为自己的东轩取名为“醉轩”。

有日客人来访,坐着问:天下有人可以不喝酒而醉的吗?兄弟你不喜欢喝酒,跟你喝,我总是满杯,你却是不盈一杯。我酩酊而归,你清醒豁然,如此不讲“酒德”吗?

吴回答说:你只知道酒能醉人,可知道天下之物,只要有它的美好,这美好如同美酒,都是能让人醉的。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让欧阳修喝醉的,根本就不是酒。而是那时、那山、那景、那人。

于是我接着吴的话,继续说:

若心胸涵万物,则万物之美都纳于胸膺。醉是一种心满意足的状态,能让人醉的,难道只有酒?山让人醉,水让人醉。缤纷、萧瑟、情愁、孤独让人醉,美人、剑戟、雨前、饮湖、天门,也让人醉。心和天地相接,美穷穷不尽,而醉也接踵而至。

劝天下爱酒之人,品出酒的清冽浓辣,而不以酒为牵线搭桥的媒介

品出酒的热烈奔放,而不以酒为自己张狂玩乐的理由。

从酒中,取出怒涛霜雪,作豪情的陪衬,取出月溶淡淡的温情,作生活的情意。

有人相伴,落雪时煮酒

饮湖山初晴

雪落后,掀翁拨酒液

色如琼浆,抚如细织

饮尽生平寒凉事,大酣入醉乡

你可能感兴趣的:(2020-12-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