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唐朝有人给你写诗”

如果中华上下五千年是一个人的漫长却又看似“短暂”的一生,那么唐朝就是ta外出度假、出走的、逍遥自在得四处流浪的最快乐的时光。这种出走和流浪,不是少年时期的意气行事,也不是老年无依无靠的流离失所。这是成熟得恰到好处的成年人偶尔的解除束缚,有着充沛的体力,带着鲜明的目标和方向,逃离那个习以为常的固定轨道,像一颗叛逆的壮年时期的行星,想靠着自己的逃逸速度流浪到另一个星系。结果如何不太重要,或许也根本不在意将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这个特征让我想到自己家里的这只毛绒绒生物。正在精力最充沛的年纪,到了饭点无论多困都会起来催饭,嗷嗷叫着索求每天的快乐源泉——金枪鱼流质零食或者水煮牛肉(说实话她不太爱吃小鱼干、也不知道是不是买的那种小鱼干不好吃),有时候也会吃冻干鹌鹑一类的食物来体验利齿将骨肉咬断的快感。曾经几次靠着自己的力量把关得不怎么严实的窗户拱开,独自出门到附近邻居屋顶、庭院、盆栽附近躲藏,谨慎地确认过情况之后开始四处探索并且圈画自己的领地。像她这样的家伙大概从来没有预计过这种流浪可能走向怎样的结局,也从来不在意冒险当中出现的各种危险,比如呼啸而过的轿车、性情冲动的大型犬类,或者这附近没有饲主的不友好的同类“心与心的交流”。然而作为一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不久的生命,她追求着这种丰富而刺激的探索并且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了,没有被驯服抹杀的野性驱使她从充满人类气息的“家”出逃了,然而在这之后对安逸和温饱的渴求又让她回到了自己常常享受食物的桌角。

唐诗读的不少,然而其中写猫的确实不多。唐人对猫的关注显然没有宋朝的人们多,尽管在当时对外开放程度高的情况下,不少种类的猫也在和西域的交流过程中来到了大唐。大略看了一看,比起某些特别有象征性的动物,如仙鹤、狻猊、鹿、鸡、子规或者杜鹃等,猫在唐诗当中并不算热门,也并没有得到美好象征的赋予。

为数不多的,如李端的《长安感事呈卢纶》当中一句

扪虱欣时泰,迎猫达岁丰。                      ——唐 · 李端  《长安感事呈卢纶》

当中提及的“迎猫”,指的是于腊月农事完毕后,迎猫神而祭之,以祈消灭田鼠,保护庄稼。

裴谞的《又判争猫儿状》中有讲述两户邻人争相饲养一只捉鼠迅速的猫儿。

猫儿不识主,傍家搦老鼠。

两家不须,将来与裴谞。                       ——唐 · 裴谞   《又判争猫儿状》

从中可见猫在当时主要的技能和为人所称颂之处在于其捕鼠之能,为当时农业种植业作物的保护作出了一定的贡献。

除此之外,猫是少年儿郎青葱年华陪伴身边的一种爱宠,代表着少年时期特有的一种悠闲和幸福

莺雏金镟系,猫子彩丝牵。                       ——唐 · 路德延   《小儿诗》

也有不少是借猫来讽喻时事或特定人群的。唐人通常对于猫有一种刻板印象,最常见的评论是狡猾、阴暗、凶狠残忍,或许也是从猫捕老鼠的观察当中得来的一种结论(猫捉到猎物之后并不会直接将其杀死吞吃,而是反复地佯装放开猎物再迅速捉回,用这种方式折磨猎物至死)。再者猫是一种不忠的象征,它不会像犬类那样对人类言听计从、整日跟随,相反,家猫也常常离开屋舍消失踪迹四处游走,不时才回到屋篱之间困顿地打着盹。于是也有下列态度并不积极的诗句:

当路绝群尝诫暴,为猫驱獮亦先迎。

                      —— 唐 · 李绅《忆寿春废虎坑余以春二月至郡主吏举所职称霍…去郡三载》

停潦鱼招獭,空仓鼠敌猫。 —— 唐 · 元稹《江边四十韵(此后并江陵时作)》


诚然,猫是一种狡猾的动物。

它们很善于隐藏自己的实力。比如自家的这只长着灰鼠色衬米白柔软的厚厚被毛,浑圆脚掌和灰粉色肉垫,鎏金色虹膜上的瞳孔总是放得很大的、看起来无辜又善良的家伙,目前已经创下了拍死无数只昆虫、十只以上壁虎,甚至捕杀一只拳头大的麻雀的战绩。当然,这些只是愚蠢人类肉眼可见的部分,在我所不知道的角落,她不知道捕获了多少我所不能想象的猎物(目前知道的大概就是她很喜欢吃飞蛾,不喜欢吃蚊子)。

它们可以毫不费力地获取人类的喜爱。除了天生拥有讨人喜欢的外貌,虽然取悦人类并不为它们所偏好,但它们要做到这点轻而易举。或许是用自己的叫声向人类提要求,或者是拱起脊背或身侧特意地蹭过人类的小腿,甚至有时候只需要用圆圆的眼睛望一眼就足以获得人类这种视觉动物突破天际的好感。然而这种生物到底是否对人类付出感情又是另外未可知的事情。也许猫只是为了安逸和不劳而获的快乐选择留在的人类的身边,它们不会因为对人类的依恋牺牲自己所必须的自由。大概它们从来都不会关心人类的死活,甚至某天人类自身就会成为它们的后备粮食(可能会?)。然而在与它相伴的那些时间里,这个家伙偶尔出于某种原因留给你的断气的猎物,或许是为了零食而特意与你的亲昵,你离开家远行前没有依据的突然对你个人物品的喜好和蹭留气味,又让自作多情的人类联想到了来自它们的爱。

无所谓。因为人类的这种爱,至少可以说是我作为人类对自己的猫的爱,并不因为她捕捉老鼠或者害虫的能力,也并不因为她美丽可爱的容颜,更没有如《爱莲说》一般托物言志的高度、留恋这种动物怎样高贵的品格,无关她是否回馈我同样的爱。我为了这个生命的到来等待了我生命中的十三个春夏秋冬,余下的花鸟日月,也同样希望和这个生命一起度过。这或许就是我所理解的唐诗当中炽烈而单纯的、繁盛而充沛的,显得有些愚蠢的感情。

“睡醒了吗?”

“喵......?”

“嘿,唐朝有人给你写诗。”

“不过,我更想把我写给你的诗念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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