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碎的月光
月光
透过玻璃窗
摔碎在床边
思念也摔碎在脑海
不知道
能不能把月光捡起
连同思念
一起还原
摔碎的月光
作者:拾叁月
编辑:拾叁月
校对:洋 洋
大 军
文学指导:落花风
本文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文中人物名称纯属杜撰,与生活中人物无关……
一
巧珠从棉花地里出来的时候,月亮还是弯弯地挂在天上。她回头望望,无风的月光下,一垄棉花依次地摇晃起来,发出飒飒的声音。她是第几次被张竹心捂倒在棉田里,她自己都不知道了。
巧珠回到家门前,一扇缺了下半部门板的门,透射出昏暗的亮光。她推开门,陈诗旺还在黄豆大的煤油灯光下,看着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书,书的边缘卷曲的像菊花菜一样。陈诗旺回过头对她说,你辛苦了,棉花摘完没有?
还没有,明天白天去放稻田里的水,晚上再摘。
明晚俺陪你一起去摘。
你白天去卖菜,也够辛苦的,再说,俺还等着你有一天成为大作家,跟着你沾光呢!你还是安心看你的书吧。
好吧,你先睡,俺再看一会书。
巧珠像做了贼一样溜过陈诗旺身边,到墙角搬出擀面桌,去堵那半截缺了门板的洞。
堵它干啥,俺们家又没有钱,不会进贼。听到陈诗旺说,巧珠心里打了一个激灵,就是因为这个门洞,她才被张竹心……
那是去年双抢时的一个夜晚,蛋白肉卖的特别俏,陈诗旺去龙亢农场蛋白肉厂等货还没回来。巧珠割了一天麦子,实在太累了,回家连澡都没洗就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人爬到了她身上,她认为是陈诗旺回来了,歉疚地说,你自己来吧,俺累了。巧珠迷迷糊糊地感觉这人动作不像陈诗旺,陈诗旺每次都是先轻轻地抚摸她,而身上这个人一上来就紧紧抓住她,这不是陈诗旺。巧珠用力地想推开身上的人,身上人死死地压住她。她张嘴准备大喊,嘴又被紧紧地被捂住。
弟妹,别喊,外边还有打场的人, 别人听到了,大家都不好看。她听懂了声音,这是陈诗旺表哥张竹心。张竹心继续轻声说,自从你嫁来那天,俺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上你了……
陈诗旺大舅张洪武是村支书,也是全村首富。分单干那年,队里唯一一台手扶拖拉机分给了他。前年张洪武又给张竹心买了一台小四轮拖拉机。农民都是靠天吃饭,一年的期盼都在麦收那几天,如果不能在稀缺的晴天里把小麦收割入仓,全年都完了。有了新小四轮拖拉机,张竹心便成了村里的红人。不但麦收季节,就是平常,大家也要跟他讨个好,以便麦收的紧要关头能首先给自己家拉麦打场。
诗旺舅妈未嫁之前,乃是村中一只花,常引得身边群蝶缠绕。陈诗旺母亲曾经坚决反对自己的哥哥娶她。后来舅妈进门,母亲自然无法再待在娘家,就草草地嫁给本村最穷的诗旺父亲。有一年麦收,眼看就要下雨,陈诗旺母亲去求舅舅,要张竹心帮自己家把麦子拉到谷场。舅妈不但不让张竹心帮忙,还臭骂了母亲一顿。陈诗旺大舅惧内,也不敢说话。
诗旺母亲一直想不吃馒头争口气,供陈诗旺读书。可惜陈诗旺还是以一分之差与大学无缘,回乡务农。机缘巧合,陈诗旺娶到了巧珠这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从那时起,在张竹心的“活动”下,两家关系开始缓解了。当年麦收,张竹心首先帮着陈诗旺家把麦子拉回谷场,打好入仓。作为感激,巧珠买了猪蹄子、猪头肉送给张竹心,以表感谢……
巧珠认为自己只读完小学,能嫁给陈诗旺这样有文化的人,是前辈子修来的福分。她爱陈诗旺,就像爱自己的眼睛一样。现在,她被张竹心糟蹋了,她死的心都有。巧珠又想,如果自己死了,陈诗旺家穷得这个鸟样子,肯定再也找不到媳妇了,那不是更对不起陈诗旺吗!想到这,她的眼泪噗噗地流到张竹心的手上。
张竹心又说,弟妹,只要你成全俺,以后俺家自己的场不打,都先给你们家打。
张竹心试探着慢慢松开手。巧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骂,你这是畜生行为,以后出门会被汽车撞的。
弟妹,只要能得到你,以后让俺断腿断胳膊都愿意。
巧珠抬手给张竹心一个耳光,然后低声哭泣。
张竹心气喘吁吁地穿好衣服,掏出一叠钱塞给巧珠,巧珠把钱扔在张竹心脸上低声吼道,滚……张竹心捡起钱,像狗一样从缺了门板的洞中钻了出去……
巧珠没有听陈诗旺的话。如果不是这门有个洞,如果不是那次累了忘记堵门洞,她巧珠就没有这些难堪的故事。自从那次以后,每天晚上睡觉前堵好门洞是第一件事情。她用擀面桌堵住门洞,又用几根木棍把整个门顶牢。
巧珠内心愧疚,虽然每次都是被逼无奈地被张竹心占去便宜,她还是觉得自己的身子不干净,对不起诗旺,她不止一次想到死,可是死了又能怎样,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诗旺亲近她,她认为这样对诗旺才公平。她说,诗旺,你都好几天没看俺了。
以前,巧珠为了不耽误陈诗旺看书,从来不主动找他,每次都是陈诗旺看完书,然后把巧珠从睡梦中唤醒。自从去年进蛋白肉回来,都快天亮了巧珠还要缠着他。陈诗旺一直觉得巧珠好像哪里不正常,可是又没有发现什么不正常的地方,诗旺认为可能是自己冷落老婆了。
陈诗旺用了吃奶的力气,抱起巧珠,轻轻放到床上。巧珠红润微胖的身体上矗立着两座雪山,红红的嘴角上扬,鼻孔细腻的喘着气,弯眉下杏眼眼角有一滴泪珠在滚动。
怎么了?陈诗旺问。
巧珠此时的心情是五味杂陈,她随口答,你天天只顾看书,都忘了俺的味道了吧!
听到老婆这样说,陈诗旺心里咯噔一下。是啊!为了自己的狗屁文学梦,他好久都没有跟老婆亲热了。
老婆,对不起……
月儿弯弯,透过只有钢筋没有玻璃的窗户,摔碎在床前坑坑洼洼的地面上……
北淝河从上游由西向东奔腾而下,在怀蒙边界转了一个弯奔向东南方向,缓缓流淌了十五里又折返流向东北。高皇集就在这个河湾里。
又是一轮弯月高璇在天空,白霜铺撒在高皇集外的旷野上,旷野中刚刚钻出地面的麦尖上银光闪闪。
北淝河十年九涝,只有离家五里远的北荒地,那里地势高不积水才适合种棉花。别人家棉花地都已经翻种上小麦,唯独陈诗旺家里一块棉秸地,还孤零零地站立在夜幕如昼的淮北大地里。
田头生产路上,陈诗旺把棉秸一捆捆地码在板车上。板车上挤进最后一捆棉秸后,陈诗旺对着还在棉地那头的巧珠喊,老婆,跟俺一起回家吧,明天再来砍。巧珠高声回陈诗旺,男的,不能等了,明天再不下种,就过了季节了,你也坚持一下,再有一趟就拉完了。陈诗旺拉着板车往家里赶,留下巧珠一个人在棉地里。
噗通……噗通,巧珠砍棉秸的声音,在夜空中闷响。
巧珠!身后突然窜出一个身影,紧紧地抱住巧珠。巧珠吓得把粪铲掉在垄沟里。巧珠被搂得喘不过气,那熟悉的口臭也钻进鼻孔。
自从上个弯月之后,巧珠再也没理张竹心。她不想再欠他的人情,没有拖拉机耕田,巧珠就去十几里外的娘家,请哥哥褚建明过来帮忙把早茬种好。现在这棉地,也是约好哥哥明天来耕种。她不能给陈诗旺脸上再抹黑了。她心中有个信念,陈诗旺是条龙,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如果那时候,有人知道她被张竹心……她不敢想象下去,她极力地躲着那个畜生。可是,这个畜生,现在又出现了。巧珠张开口,对着张竹心的胳膊狠狠地咬去。她闻到一股血腥味……张竹心嚎叫着松开双手,疼得瘫坐到棉地上,棉地上尖尖的棉秸根又刺进屁股里。巧珠趁机捡起地上的粪铲紧紧地握在手里,远远地离开张竹心。张竹心哀嚎着在原地转着圆圈,边嚎边骂,你这个疯子,太狠了。
巧珠扬起粪铲说,还不滚,再欺负俺,俺一粪铲刨死你……
浮云遮住了月亮的笑脸,田野变得黑了起来。棉秸砍完了,陈诗旺还没回来。巧珠捧着下巴坐在棉秸上,她甜甜地回忆着……
她把自己家种的辣椒兑给陈诗旺,陈诗旺又兑了其他人的几样菜,然后拿出一本书看了起来。巧珠很好奇,一个老是抱着书看的人,是怎么把菜卖出去的?陈诗旺卖菜不吆喝,爱买就买,大半天也没卖出去多少,巧珠都替他着急。她提醒陈诗旺,你再不吆喝就罢市了,你的菜卖给谁?陈诗旺说不急,等别人先卖。快到中午,别人的菜都快卖完了,陈诗旺的菜还剩一大堆。等对面学校响起放学的铃声,才陆陆续续有人来买陈诗旺的菜。那些来买菜的,大部分都是镇上中学或小学的老师,还有一些是镇里机关的人,都是下班才来买菜的。买菜的人都不跟陈诗旺讨价还价,而是跟陈诗旺谈上几句读书或写作的事情。很快,陈诗旺把一堆菜卖完了。巧珠当时就崇拜起陈诗旺。巧珠问,那些机关单位的人怎么都喜欢买你的菜。陈诗旺说,那些人都是有文化的人,跟俺一样都喜欢读书,俺也不克斤扣量,所以都愿意买俺的菜。巧珠也笑了,这就是书中自有黄金屋啊!从那以后,巧珠的菜都是兑给陈诗旺,而且每次都是看着陈诗旺把菜卖完才回家。那年快过年的时候,巧珠请读了高中的姑妈替她写了一封情书,放在兑给陈诗旺的萝卜袋子里。陈诗旺看了问巧珠,你怎么喜欢俺这个穷卖菜的。巧珠告诉陈诗旺,俺喜欢有文化的人。陈诗旺笑回她一句话,这就是书中自有颜如玉啊!就因为这两句话,巧珠嫁给了陈诗旺……
老婆,陈诗旺的喊声把巧珠从甜甜的回忆中拉了回来,老婆,快把袄披上。嗯!浑身的汗水变成凉水贴着巧珠的皮肤,她打了一个寒颤,这棉袄来的太及时了。披上棉袄,巧珠把陈诗旺拽坐在棉秸上,男的,俺俩拉拉呱。
浮云飘走,月亮又露了出来,月光如水,静静地撒在两个人身上。巧珠躺到陈诗旺怀里,秀发顶着陈诗旺的下巴,双眼皮下水汪汪的圆眼睛看着诗旺说,男的,明天把地种完,俺就跟着哥哥一起去南京干拆迁了,你自己在家要照顾好自己,还有,儿子都两岁多了,一直都是妈带着睡,你要经常陪陪他。
俺不想你离开俺。
男的,俺们穷啊!
陈诗旺很内疚,结婚三年多,他一直没有能改变家里的穷样子,别人都出去打工了,而他还是贩青菜,作为男人赚不到钱,他只有道歉的份,老婆,都怪俺没用。
男的,不怪你,现在都兴打工了,俺出去打工赚钱,你在家边贩菜边练习写作,相信你终有一天会成功。
谢谢老婆!
不过,到时候,你第一个就要写俺,写俺爱你。
嗯,俺以后每一部作品的女主人公都是你。
巧珠高兴地笑了,她搂低陈诗旺的头,让陈诗旺吻她。
男的,明天俺们就分开了,你还不……
这里是荒郊野外!
你不是写过打仗的小说吗,这打仗一般情况下都是遭遇战,哪还能选战场的?
陈诗旺被逗笑了,巧珠笑得更响亮了。两人的笑声穿透月光,回荡在寂静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