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在这里等我牵你吗?

01

五岁的汝儿正在小心翼翼地把散落一地的酒鬼花生米从地上捡起。那是她走了半个小时从对面马路的报刊亭买回来的。

冬季的夜晚来得太早了,最起码对现在的汝儿来说是来得太急了。对面大马路上不断驶来的车辆打着刺眼的大灯,一部又一部着急开过,汝儿刚看清花生米掉落的位置就又被闪得看不清了,只得重新仔细找。

小小的身躯弯在地上,一颗、两颗、三颗......每捡起一颗花生米,汝儿都不忘记看看花生米上有没有明显的灰尘沙粒沾起,呼着小嘴吹一吹,努力地想恢复买之前的原状。她更加没有忘记,就是因为上一次的忘记,如今她后背处的皮肤每跟身上那件破了好几个大洞的旧棉衣摩擦一次,就足够她倒吸几口凉气。

大约是半个小时后了,汝儿终于捡好最后一粒花生米,像捏着小小布丁一样把它放进纸袋后,脸上才绽出一朵笑脸花。“出来好久了,我要走快点,不然爸爸又要生气了。”自顾自念了这么一句,小汝儿怀揣着纸袋一颠一颠跑远了。


02

气喘嘘嘘爬上五楼。左手捧着纸袋,右手正要伸进小裤兜里摸钥匙,门先从里面打开了。跟着门还传来一声刺耳的叫喊,仿佛细针一样扎进汝儿的耳朵。“你这丧气的死丫头,我就知道你又要给我一顿气受。一去就是一个小时,你是成心不让我好好喝酒。看我怎么收拾你。”

“今天路上的灯坏了,我过马路慢了一......”还没等说完,小汝儿像鸡仔般被一只大手扯进屋子,这一扯把棉衣破洞处的碎絮又扯断几根,破口子更大了些,看样子也遮不住肩膀处了。用右手撑着地站起来后,汝儿提着小脚熟练又费力地在一地空酒瓶跟烟头中扫挪出一处可以站住的地方,然后将纸袋仔细靠在身前小桌的酒瓶边不让它倒着,马上就缩回小手老老实实垂落在大腿根,再也没动一动。

小桌后是一张皮被磨得发白的单人沙发。随着那个一头油污、满脸胡茬的穿着短衣短裤的挺着一个仿佛十月怀胎的肚子的男子一屁股坐下,沙发里的弹簧“吱呀”一声响起,那声音就像沙发底下有正在磨牙的老鼠一般,磨得汝儿一身汗毛直立。汝儿害怕听见这个声音,每次这样站着的时候都按捺不住手指的颤动却又不敢稍动分毫。

“我告诉了你我要吃花生米下酒吧,就这么一段路你现在才回来,你是故意不让我省心是吧?”

“当初我就知道你这个拖油瓶会拖死老子,那臭婆娘带着老大老二自己逍遥快活去了,你倒好,天天堵得我心烦还得养着你。”

“我就知道你跟那臭婆娘一样,都想搞死老子。看来你是忘了鞭子的滋味了,我今天就让你好好回想回想。”

一听到鞭子两个字,冷汗就从汝儿那枯得发黄的稀松发髻间缓缓流下。“爸爸,我不敢了,下次我会走快点的。”

“下次我...会...很...”看着男子从沙发边的地下拿起那条手指粗的鞭子,汝儿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从进屋后终于是第一次挪动了脚往旁边移。“不许动”男子大声地喊着,拿着鞭子从沙发上站起,一步、两步、三步来到汝儿身边。还是一把抓住汝儿,把她身子转了过来背向他。小汝儿本就不红的脸刷的一下更惨白了,眼泪马上就在眼眶里要蹦出来。

啪的一下,还没有完全结痂的后背就有鲜血迸裂出来。“啊,爸爸,我不敢啦,你不要打我了,我好痛啊。”汝儿再也挡不住那刺骨噬心的痛意,哭喊了起来。“你还敢叫,还敢哭。好,看来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今天我就一次性让你好好记住。”又一啪,弱小身躯竟不知从那里生出的气力,愣是从男子手里挣脱出来,慌乱中小脚踩到了地上的酒瓶,跌倒了剧烈抽动着身躯起来。

窗外万家灯火通明,可此刻屋里那斜挂在墙上小灯管一闪一闪,好似越来越暗了。


03

当警车停好在楼下的时候,已经是深夜12点46分了。

四楼那老夫妇终是忍不住那撕心的痛嚎,拨通了110。

老人领着两位年轻男警赶上五楼,其中一位体壮的男警一脚踹开那木门。还没等得及喊话,众人眼中就映上了一抹血红。

男子半瘫在沙发上,一手仍然拿着鞭子,另一手的酒瓶摇摇欲坠。小桌前,那花生米又散落着回到地上,还有几颗泡在了地上的血泊里。那小精灵,还在那个挪出的位置,却是倒着。仔细看,小身体偶尔还抽动一下。

那名体壮的男警,再也控制不住身为人民警察的理智。就三两步已经来到沙发前,如山的一拳重重就往下砸。

“快先铐起来,救人要紧。”另一名男警喊住同伴,急往血泊处去。一把抱起小身体,转身就夺门而出。一边串下楼,男警一边紧紧抓住汝儿的小手,不敢大力地摇晃着,道:“小妹妹,叔叔带你去玩。你别睡觉了,别睡觉了。”

小汝儿眼睛微微转了转,迷迷糊糊中又挤出一朵笑脸花:“妈妈,是你来...接...汝儿了吗?妈妈..你牵着我..好吗?......妈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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