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 冷

那些冷得透身彻骨的记忆，你听一下吧，你听一下也不会觉得冷。

1.南京-2月

到南京后的第一个小时，车子就被偷了。和朋友吃了顿饭的工夫。

买了晚上十点的火车票回青岛，普快硬卧。在超市买了一升的桶装牛奶，因为特价9块9，准备车上喝。

大概是坐地铁到的南京站？南京大概是有地铁的吧？

在车站广场，两个发光红色的“南京”，湿湿的，暗的。

于是把票退掉了，想明天去看看秦淮河，夫子庙。

今晚住哪里？有家24h的书店。

夜班巴士班次很少，等了个把儿小时，乘客很少，南京的路宽，街灯不那么亮。

书店藏在密密的居民区里，进了一个没有门卫门禁的小区，左手边有个独栋小楼，沿室外楼梯上去，门前一白炽灯亮着，灯上有个防雨的帽子。楼梯边上有着一排花盆绿植，和楼梯一样黑幽幽的，没有风于是也不声响。

我灌了几大口牛奶，敲了门便进去了，只一姑娘伏在台子上值班，像是附近大学生兼职，懒懒的招了下手边不理我了。俨然一个居民房子改的书店，房好几间，门好几重，书摆的好随意只是大概分门别类文学，哲学，经济……随处会有沙发，桌凳，小台灯，小夜灯。挨个屋子走了一遭，觉得是绕了一个圈子，一栋圆形的小楼。

郁郁，并看不进书去，随手取了几本翻，立马又给放了回去。想捱到天明去看秦淮河，夫子庙。

窗子全洞开着，外面树的叶子黑黢黢的，没有风于是也不声响。蜷在一个老旧的沙发就准备睡了，我又灌了几大口牛奶。深褐色的书橱，泛黄了的白墙，密密的书们，灯也不那么亮。

是给冷醒了。风没麻烦叶子低语打声招呼，就带着冷经由窗子进来了。胃也开始打转儿，一下一下的，像村子里的压井水。井里的水是黑暗里的水，冷的你鸡皮疙瘩起了全身，汗毛根根直立。

是那个二月的潮湿的南京城，还是两斤牛奶进了胃的痉挛，还是车子丢了，还是别的？

总之那是一个很冷很冷的夜，屋子里书堆到屋顶，灯暗暗的，墙昏黄，我并没起身去关那木窗子，只是使劲掖了掖衣服下摆，把手缩进什么袖子又塞进口袋，身子狠劲地蜷作一团，沉沉，半睡半醒，捱到天亮。没有看夫子庙，没有看秦淮河，直接到汽车站买了最近一班的大巴，回青岛了。

2.青海湖-1月

在火车上睡了一夜，大清早到的西宁。找家牛肉面吃了，又坐上去西海镇的大巴。租赁了自行车，出镇子，远山积雪，草长枯黄。

临行前买的矿泉水已结了冰。

山脚下的草原延伸到脚边。偶然看见一簇一簇的牛羊吃草，几只有好奇心的会抬头注视着我。又路过一大片黄沙，有杂草稀疏的点缀着。沙子起起伏伏，仿佛直铺到东方的远山，远山淡影。远远西边看到一道蓝，那就是青海湖，待骑的近了，便发现湖水也都以结冰，两手抱着块大石扔了出去，只凿了几个浅浅的坑，像只蹭了几块身上的皮，小小的块儿。

过了个村子，又是茫茫荒荒，只有一片天地了，路上还有积雪，有被车子压实后的冰雪。太阳在慢慢西斜，感觉得出，风中冷意，愈来愈浓。天色都显得越来越冷。

手脚已被冻得生疼。脚上穿了一层袜子，套了一层塑料袋，再穿了一层袜子，再套了一层塑料袋，这才把鞋穿上。手上是一只普通的全指骑行手套，外面包了层塑料袋又缩进衣袖里。

手脚仍被冻得生疼。

骑一会儿，就下车跺脚，把一直手塞进嘴里使劲哈着热气，弯着腰把另一只手从衣服下摆塞进去紧贴着肚子，胸，摩擦着。

太阳你慢一点，慢一点跌进群山。

世界在这肃然中安静了。听着见枯草摇摆，积雪坍塌，沙粒滚动，薄云消弭，轰的一声，远方巨大的太阳跌进群山，天冷得发黑。

已经冷的没办法继续骑车了，只想路边拦着顺风车。通红，脆生生的耳朵支棱在外面，听着身后汽车的声音愈来愈近。半小时三辆车路过，都不顺路。看着红色的尾灯越远，心跟着也凉了。

且停且行，看见远方有几点不动的光，那一定不是车子，是超市，是宾馆，是村镇！

寒冷会把时间冻停，黑暗会把时间吞噬。

3.青海湖-甲乙村

先敲定住宿，在解决吃饭。推着车子向那唯一亮着招牌的宾馆走去。

一家没有暖气没有空调没有小太阳没有电热毯要价100被子管够的宾馆，也要比天地间黑暗中冰冻着好千万倍。

在屋里缓了会儿身子，便去斜着前面不远处小卖部解决吃饭，门前拴着一大狗。方便桶面，再加包袋面，直接在这热水泡了。香肠，鸡爪。两瓶啤酒。

端着冒着热气的面，回了宾馆房间，立马给扒拉了，

啤酒里混着冰碴子，在这四面墙都透着冷气儿的房里，喝了半瓶，心脏好像就给冻住了，半天不再跳动。血液给冻住了，不再流淌。

不再有其他活动，只想快钻进被窝，慢慢慢慢，慢慢暖和过来，睡了。

盖了四床被，还是冷。空气直冻鼻腔。好在还没冻进肺里。慢慢，慢慢，也就睡了。

第二天早醒来，那一瓶半啤酒，冻得结实。半瓶留在了宾馆，没开的一瓶带着，想啥时候化了，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