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那条路

无戒学堂日更打卡第十天，1239字，累计13692字。

十六岁那年，我第一次离开农村去县城上学。

临走前一天的晚上，我的心里充满了激动：终于要离开这个闭塞的村庄去外边的世界看看了。这十六年的时间里，我的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都呆在这个山脚下的小村庄，村庄距离大同市约60公里，距离阳高县城50公里多一点。每天早晨只有一趟中巴车往返于城乡之间，我经常能看见车上坐满了人，但是自己却从来没有坐上去过，更不知道外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丢到井里的青蛙，所见只有井口那么大的天空。

一条土路穿村而过，路的两旁是一排排的房屋，房屋以土窑洞居多，大部分房屋的院墙是土板墙，只有一两家条件好的人家把院墙砌成了砖，大白天在太阳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扎眼。村子里的妇女、老人喜欢在夏天的时候坐在路两边的台阶上乘凉，孩子们则在大人的看护下在马路上尽情的玩耍。九十年代的时候，汽车还没有普及，村子里几乎没有人家拥有私家车。所以，在当时的农村是很难见到小轿车的，所见的能称得上车的大部分是牛车、驴车、骡子车，就连拖拉机也不多见。假如你有幸能在农村见到一辆汽车，那绝对是一件足以轰动全村的大事件，人们会奔走相告：啊呀妈呀！谁谁谁家来且（客）人了，开着大汽车来的。我们这群小伙伴看见汽车驶过来的时候，就会集体停止玩耍，并站成一排，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汽车开来的方向，并一直目送着它消失，那阵势就像士兵给首长行注目礼。

正是因为这样的缘故，那条双向两车道的土路就成了我们儿时玩耍的场所。你可以尽情的在路上追逐奔跑，完全不用担心会有汽车撞到你。至于那些牲口拉的车，则大可不必担心，因为一头牛还不如一个人走的快，而那些牛和驴见到人之后会自动躲开。

但是，一旦有汽车驶过来的时候，卷起的尘土立刻就会落在乘凉的人们身上。你从汽车尾部看去，只能看到一团土黄色的像浓浓的烟雾一样的灰尘，汽车的轮廓已经完全被尘土遮挡住了。每当这个时候，大人们就会把各自的小孩叫到跟前，然后集体躲进街边的巷子里。待雾气散去之后，再重新回到路边，把落在路边台阶上的灰尘用随身携带的乘凉的垫子掸几下，然后把垫子放到台阶上，继续消磨下午的时光。不过，大多数时间，你就是在路边一直坐到太阳落山也不会有一辆汽车出现。

要是碰上下雨天，这条路就会变得泥泞不堪。好几天的连阴雨下过之后，这条路就像被涂了润滑油一样光滑，一不小心就会摔倒。土路因为长年没人修理，已经从中间凹下去了，雨水在路中间形成了一条小溪流。父亲叮嘱我，上学的时候要往边上走，不要走到水里。可是，从路边到路中间已经形成了一个斜坡，平时还好，一到下雨天就特别不好走。我每次走路的时候都要把身体侧向和斜坡相反的方向才能保持平衡。可尽管这样，还是有几次摔倒了。当我爬起来的时候，上衣和裤子都沾满了泥，胯骨也被摔得生疼。所以，童年的时候，一遇到下雨天，这条路就成了我心头的梦魇，我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保证不会滑倒。

要是下大雨的话，这条路就彻底不能走了，从六棱山上流下来的雨水在这里汇聚成了一条大河，那河水最深的地方足有一米，就连路两边人们乘凉的台阶都被雨水淹没了，而且雨水的流速还很快，就像奔腾的黄河水，你甚至能听到它的咆哮声。流经地势不平的地方时还会形成一个大漩涡，那漩涡足以将体重只有六七十斤的我吞没。每当这个时候，大街上就成了无人区，一切活物都看不到了，任凭大雨肆无忌惮的把道路冲毁。所以，在我小小的心灵里就萌生了一个想法：将来有一天，一定要离开这里，再也不走这条路了。

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我确实激动了一阵子。但是，若干年后，我才真正明白：一旦我离开了故乡，就再也回不去了，而这条土路则成了我永久的回忆。尤其是从学校走上社会之后，经历了种种不顺利、看遍了人情冷暖、尝到了生活的艰辛、体会到了世态炎凉。这不禁又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想起了曾经经常走的那条土路，于是心里就有了感慨：原来那才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呀！

土路已经铺上了水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