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利
恰逢周日,天气晴朗,蓝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朵软绵绵的白云,我陪着女儿一起到公园散步,走着走着我们来到东湖中央的广场上,看见一群孩子和大人们在广场上玩的很愉快。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出现在我的耳边,“使劲抽、使劲抽,对,就这样抽,孙儿真棒。”一个年迈的爷爷正在指导着年幼的孙儿抽打着陀螺。小男孩身穿白色运动服,头戴一顶深蓝色的帽子,一米四左右的身高,看样子不足十岁。小男孩挥舞着红色的尼龙绳鞭子猛劲地抽打着旋转的陀螺,鞭稍发出清脆的响声十分悦耳。那枚红黄绿相间的陀螺在鞭子的抽打下快速地旋转着,小男孩红润的脸蛋上写满惬意,年迈的爷爷脸上长满幸福,我无声地分享着爷孙俩的快乐 。
美丽的陀螺唤醒我尘封已久的记忆。旋转的陀螺转动出我儿时的岁月,奔四的年轮里依旧无法忘掉儿时的陀螺。
童年的乐趣,不仅唤醒了我的记忆,也吸引了女儿对陀螺的兴趣,我便把家乡的陀螺讲给她们听。
我的家乡,陀螺不叫陀螺,我们管它叫“地螺”,北方地区叫“冰嘎儿”或““冰尜”,还有的地方叫“磨轮虫儿”,现在通俗的名字都叫它“陀螺”。“地螺”对于这一俗名的来历,我无从知晓,也无从去考证。顾明思义,“地螺”——地上旋转,用鞭抽打的木螺。较之斯斯文文的陀螺来,我觉得“地螺”自有它的贴切与亲切之处。
陀螺抽打的季节,我的家乡一般都是3至6月,北方则是冬季的时候玩。每到放学回家,完成作业,抽打陀螺便成为了我们那个年代最爱玩的体育活动之一。那时候我们玩的陀螺不像现在城里人玩的那么大,做得好的陀螺,在上面涂上自己喜欢的颜色,转起来便十分妩媚,让很多小朋友羡慕不已。
陀螺分很多种,有圆锥形的,有椭圆形的,还有圆盘形的;有高有瘦,有方有圆。每个人做出来的陀螺都不一样。抽打陀螺的小伙伴们,聚到一起的时候,都爱比个高低上下,成败论英雄,彼此各站一块有力的地方,同伴一声令下,大伙就开始奋力抽打起自己的陀螺。
小时候的农村,地面不像现在城里的那么平,坑坑哇哇的,要想在每一次对战中取胜,陀螺要做的很大,都会选择哪种比较坚硬的木头来做,常用的木头制作的陀螺有:柳木、榆木、松木、枣木、梨木、柏木。在我的家乡常见的就是松木和柏木。
玩陀螺,每次在对决中取胜的都是比我们大的一个哥哥,他的陀螺木料好,又大又圆,抽打起来,声音清脆,撞击力最强。每次对决,我们依次与他较量,当互相朝着对方撞去的时候,你会看到两只快速旋转的陀螺带着搏斗的猛劲,旋风般冲向对方,撞击在一起,刚一接触,体重不够的小陀螺,直接就被大陀螺的旋风击退很远,,而且左右摆动,似乎已成定局。于是乎下一个伙伴使劲抽转起自己的陀螺,开始了第二次攻击,同样的刚一接触,便被物理作用所左右,各自闪向一边,直到最终有一方失败告终。
因此,做不来大陀螺的小伙伴,每次只能在自家院坝里玩。或者只能站在旁边给各自伙伴呐喊助威,从不敢拿出来公然去挑战。况且小陀螺有个难听的绰号:“地倒”,通俗的说法就是一碰就倒。盖讥其小且细也。抽打“地倒”者,大多是拖着鼻涕的“开裆裤小孩”。他们的兴趣,在于鞭子本身,抽转起来可以给他们带来无比的乐趣,所以大人们在给他们做陀螺的时候,质量、外形倒往往不予注意,能转起来就行。
随着屡战屡胜的大哥哥外出打工后,我便成为了我们村里的一哥,我也是从“地倒”层成长起来的,就因为每次观看他们比赛,总希望赢的是我们的伙伴。失败了,从小就不甘人后,更不愿意自己的陀螺像金兵见到岳家军,一战即败。更多的不是垂头丧气,而是伙伴几个手拿镰刀,前往深山开始寻找自己最理想的那棵树。为削好一个得心应手的“陀螺”,家里的镰刀都不知道废了多少把,为此不知挨了多少打,可仍然热衷此道。然而那时候的我们无论如何也削不出高质量的陀螺,因此,曾有一段时间我的世界里堆满了乌云,快乐就像冬眠的蛇一般,钻进被窝里,一呆就是几个小时。
这种烦恼终于引起了长辈表叔的注意,他是木工,平时也爱做一些木制的玩具给自己的孩子玩耍,非常有童心的一个人,他知道我的烦恼后答应送我一只陀螺。这消息曾使我一整天处于兴奋状态,高兴的像一只欢快的小鸟,绕着院子飞呀飞,老想象着那只陀螺英俊挺拔的风姿。
当我收到表叔送给我的礼物时,心里乐滋滋的,从那一刻起,也就注定了我将代替那位大哥哥的位置,取得“陀螺王”的称号。
这只陀螺拿在手上,别人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能削出来的,还涂上了我最喜欢的三种颜色,红、蓝、绿。从质感到形象都如同一枚鹅蛋,圆且光滑,比我幻想中的还漂亮很多,我非常喜欢表叔送我的礼物。尤其当我看到这枚“鹅蛋”的下端触点已嵌上一粒大滚珠时,更是手舞足蹈,恨不得马上就到对决场上与他们来一场巅峰对决,一显身手。
虽然我更希望我的伙伴们能取得一次胜利,但更多的是,母亲不允许我再去与别人对决,让我把重心放在学习上,所以当我收到表叔送我礼物的那一刻起,我便小心翼翼地把它藏了起来,不敢拿出来玩耍,害怕一不小心就会成为母亲做饭的柴火。
所以,课余时间想玩的时候,只能拿自己做的那只“地倒”级别的小陀螺来玩,每一次伙伴们看到,都会招来一顿嘲笑。的确,在各种各样的陀螺面前,它长得不伦不类,该圆的地方不圆,该平的地方不平,颜色涂得也不怎么好看,在众多陀螺当中很平庸。哪怕硬着头皮与人对决,站在场地上也有几分胆怯,坚持不到最后。为了学习,我也没有一丝一毫与同伴们在继续相斗的锐气。
快到中考了,心思早就离开了那些打打闹闹的玩伴们,表叔送我的陀螺放在抽屉里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快忘记了它。那段时间里同伴们也好像少了很多乐趣,没有向任何人发起陀螺挑战。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暑假,突然想起被我藏起来的陀螺,我便拿出来在院子里玩,然而许多事都是不可预料的,我一时想追求的“和平”仅只是个人愿望,那只是一段沉静的岁月罢了。小伙伴们则不甘寂寞,我的一举一动好像被他们掌握的分毫不差,不一会院子里就来了好几个伙伴。都大喊大嚷着议论起我来,有的说我藏着那么好看的陀螺不拿出来分享,有的则挑衅起我与大个子哥哥的对决,傲慢的眼神激起了我沉默的潜能,还能继续沉默吗?
一开始我没有理睬他们的各种攻击,退到一个角落自己玩耍,渐渐地场子里的陀螺越来越多,地盘显然变得越来越小,不知道的人以为各自在玩,可是场上抽打着陀螺的人个个心里都很清楚,挑战已经开始,我一边玩一边观看,只见我的小伙伴们纷纷被击倒退出了场地,大个子哥哥领队的伙伴也有一部分被我的伙伴击倒退了出去,场地上的陀螺越来越少,我一边抽打一边观看大个子哥哥的战术,似乎被他发现了一样,他的陀螺很大,慢慢地向我靠拢,开始向我发起了挑战,大陀螺摇头晃脑,挺着大大的个子一次次冲过来,我的“鹅蛋”则不动声色地闪躲,选中合适的机会则给彼此一个重重的撞击,一次次冲击,一次次的闪躲,场地上只剩下我们两只陀螺,彼此心里十分清楚,今天的对决不是他胜就是我胜,总有一个要退出这个场地,成为新的“陀螺王”。
躲避也不是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在伙伴的呐喊声中与他来个直面冲撞,两只陀螺撞在一起的那一刻,整个场上鸦雀无声,突然静止一般,大伙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被撞飞的两只陀螺,是成是败,就在那一瞬间。
奇怪的是,我的陀螺虽然没有大个子哥哥的大,小了很多,却顽强的出奇!看起来明明被撞翻在一旁,缺没有停止,照样扭着身子照样旋转,显然是物理作用的效应,加之它圆头圆脑,左右对称,触点的滚珠正好支撑起了对等的力量,上下左右均能找到支撑点来进行旋转似的,所以在对撞的时候被旋风的力量牵引出去了,但是并未倒下。结果,大个子哥哥的大陀螺在这种立于不败之地的对手面前,人仰马翻了。
当大陀螺停止转动的那一刻,全场欢声一片,多年战无不胜的大个子终于败了,而且败在了“鹅蛋”陀螺上。这真是个辉煌的时刻!也许我是侥幸赢得了这一次胜利,我尝到了胜利的滋味,也品到了幸运的甜头。无意中获得的“荣誉”,虽然小如微尘,但对于好胜的孩子来说也足以陶醉许久,有过类似体育竞技的你,一定懂得。
我的“鹅蛋陀螺”,一只丑小鸭变成天鹅的过程,被一方木工旋转出来的木头块,就这样以它的旋律,一种旋转的动律,给了我们很多人儿时的回忆,在那一个个日子里,给予了我们极大的欢乐和由衷的自豪。
陀螺曾经是我们童年的岁月里,玩得最愉快的乐趣,每每见到陀螺就会想起我的童年,就会想起我的发小康康,时光如水,岁月匆匆,生命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