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新雨后

踩着盛夏的尾巴,伍优优进入了大学,时间赶巧地趁着夏日最后一丝气力来奉献一个酷热的军训。仿佛上一秒刚刚走出高考考场,这一刻已经军训快一周了,开学下单的防晒霜才刚刚被快递点接收,下午是校外拉练,伍优优迫切地需要防晒霜,否造今天下午回来自己非变成非洲人不可。

走出餐厅,努力睁开难舍难分的眼皮,寻了一辆共享单车向西门的快递点而去,迎面而来的都是温热的风,挠地脸痒痒的,好想就此睡过去。现在是午休时间,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优优放心地使劲蹬了两圈,车子歪歪扭扭地冲出去。驶至二餐厅下面的一个小十字路口时变成了下坡路,路也坑坑洼洼的,霎那间,伍优优的车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撞击力,车身瞬间失去平衡,向左倒去,地上有两辆车的轮子呼呼地转着。反应过来自己是撞车了之后伍优优用左手往地上撑去,最终,还是重重地摔了在沙石遍布的地上。等她爬起来时,绿色迷彩军训裤子膝盖左侧被蹭破了,又细又多的伤口往外冒着血珠,血珠上还有不少的灰尘,左掌心的皮也破了大半,看起来惨不忍睹。好在多年的受伤经历让她深谙皮外伤的疼痛之道,刚磕破擦破皮肤之时所带来的酥麻感会掩盖掉疼痛,上药时候的才是疼的惊天地,泣鬼神......来不及思考那么多,伍优优只是意识到自己闯祸了,羞愧多于疼痛,它赶紧去扶被撞的那人,那人是个男生,穿着黑色卫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眉宇间透着一股正气。优优低着头不断重复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您没事吧?同时用力把那人扶站起来。那男生只觉一切都好突然,他骑车去东门得工程训练中心做实验,忽然就撞车了,自己没有任何准备,保持着骑车的姿势倒去,全身及车的重量全压在左臂和左腿上,好像一块陨石砸中胸口,只是他还过多地感受这泰山般的沉重,便有枝手努力地把他拽起来。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摔了,而对方一个小女子竟然比自己先站起来,顾不得疼痛自己使劲站了起来绅士地说到:“没事没事,你没事吧”。路边的同学也相继过来帮他们扶好了车子,伍优优羞愧地想躲进地缝里,依旧在一个劲地道歉,那人见她血糊糊的膝盖和手掌,自己却“毫发无伤”,有点难为情地说:“我没事没事,好像你伤得要严重一点吧,我带你去包扎吧。”优优心里长舒一口气:没事就好,要是把人撞坏了,可要赔好多好多钱呀!于是她傻傻笑道:“我没事,没事,都是皮外伤,过两天就好了。”那人本还想追问她是否真的没事时,不远处的楼里传来铃声,那是工训开始的声音,他迟到了,把自己的车筐里一本笔记本塞给伍优优说到:“学长有课先走了,这上面有我的名字和联系方式,要是有什么事联系我。”说罢骑上车向前骑去。

伍优优愣了愣,对于受伤,她经验丰富极了,似她这种皮外伤不过是上药时受点活罪,等熬到结痂了就没有问题了。反而是不见伤口的内伤,初时只觉被猛烈撞击了一下,稍后似乎便无甚感觉,便不太在意,事实上这类上才最是可怕,一两天后会显出块块淤青,周遭全无力气,酸痛无比。大抵是习惯所致,大家都以为目所及之惨烈最为痛彻,实则真正至绝境的痛常常是看不见伤口的。有事的那个大概率会时对方......她翻开那笔记本,第一页用标准的行楷字体写着“滕新雨”,后面是写满了实验数据细节的她看不懂的报告,字很是好看,名字又如此清丽脱俗,忍不住让人接一句“天气晚来秋”。仔细看远去的那个人,走得有些着急,但步伐是很有节奏的,好像每一步都用尺子量出来的一样长,一丝不苟的头发从后面看起来也很精神,这样的人只怕是校草级别的吧,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上天没能为他配上一副低沉忧郁的嗓音,他刚才着急说出的“你没事(si)吧?南方口音着实明显,大约是云南或者四川人吧。不过他的话反倒让伍优优有了亲切感,因为,她也是南方人。

滕新雨走远后,伍优优也没有心情去取快递了,去校医院咬着牙包扎完了后可怜巴巴地跑到教官面前,教官也只好同意她不用参加下午的拉练。伍优优便一瘸一拐地走回寝室把摔破的迷彩军训服换下,穿上自己的一条破洞裤,将原来的破洞剪大,正好把包着纱布的膝盖露出了,又单手换了件白色短袖。室友们看见她取个快递弄成这个惨兮兮的模样很是同情,伍优优却说:“乖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用同情我,一会你们还会羡慕我呢!”她们立刻明白了伍优优说的是马上开始的拉练,她们的拉练要背上自己打包的被子背包从北校区(本校区)走到南校区,中间大概有15公里左右,Q大的军训经典项目之一正是这个,让其他校区的新生步行到中心校区参加迎新晚会。想想外面的骄阳,还要背床被子,还有比这个更死亡的事情吗?这么说起来,她们反倒希望自己也受伤了。伍优优反过来安慰她们:拉练挺有意思的了而且你们背的都是夏凉被,也不重嘛,坚持一会就能去中心校区看迎新晚会了。大家的抱怨不语,总算是拖拖拉拉地下去集合了。


伍优优被安排在离校门不远处的一个亭子里休息一下午等傍晚和她们的辅导员老师一起坐车过去。亭子里还有一人,是个男生,不是很高那种,穿着一件白衬衫,宽松的黑裤子,皮肤有些黝黑,头发是为军训剪的平头,整个人看起来不算帅气,但还挺顺眼的,不过他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右脚裹着厚厚的纱布,他的旁边也放着一对拐杖,看他这造型,也是个伤号。伍优优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他也看向她:左腿膝盖和左手都被包成了个大粽子,个子瘦瘦小小的,右手居然拿了一把扇子,她一摇一摇地扇着风,扇面简单,洒金并题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顿时觉得这是个有趣的人,主动挑起话题问她叫什么名字,伍优优也大方回答,当然伍优优也回问了他,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原来这人名叫“许空齐”而且还跟伍优优是同班同学,只不过见面会当天他去医院复查了没去。这下二人算是有了联系,而且伍优优还觉得他这名字着实有趣,“许空齐,许空气,太好玩了,哈哈哈。”不过怕他太尴尬没敢笑得太过分,为了转移话题,她问起他的伤得知他是来大学前几个星期打篮球受的伤,再过两周左右就完全恢复了。他也问起她的伤是怎么回事,她也如实告知:“骑车和别人撞的,不过对方比我惨。”说完忍不住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右边有个非常浅的酒窝,笑得很有感染力。又聊了些话,两人意外发现竟有很多共同点,他们都喜欢运动、音乐,还都是开朗之人。二人颇有种“相见恨晚”之感。聊起各自的高中,看过的电影,读过的书......伍优优是个话痨,每天都很喜欢说话,能遇上一个能陪她谈天说地的人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不知不觉,二人聊了三个小时,这会四点半了,辅导员还有一会才来,二人也是讲的口干舌燥,伍优优自告奋勇要去买饮料喝,许空齐不好意思让一个女生去买,自己也要去,不过她没争过优优,在伍优优眼里,她这点伤根本算不了什么,虽然走不了15公里但买个水还是没有问题的,说着就想超市走去,许空齐只好坐在原地等她。过了十分钟左右优优便提着两杯饮料来了,路过亭子前的花坛时,她看见,花坛里有株绣球花开了几个大大的绣球,8月末已是绣球花的落花期,也许是北方寒冷这株花还开的热烈,一株花茎上有红也有蓝,这时吹起一阵风,胖胖的绣球花笨笨地在风中扭了扭腰身,可爱极了。伍优优深手轻轻拍了拍一朵蓝色的绣球花,像是在拍孩子毛茸茸的头一样。许空齐在亭子里看见1这一幕,不知觉地笑了。等他们喝了水,又开始聊天,伍优优看着花坛里的绣球花说起自己曾养过彼岸花,不过等了一年也没有开花;看见小鸟停在地上觅食她又说她家中有两只狗,一只猫。这会是伍优优说的多,许思齐静静地听着,她说的话确实有趣,而且初次见面就能跟别人讲那么多话的女孩他也是第一次遇见。



当太阳落至和亭檐一样高度的时候,阳光照进亭子,一起变得金黄温暖,而这时,一辆车向校门开来,一个年轻帅气,身材高挑,干净阳光的男生背负起夕阳的光辉朝他们走过来。这是他们的辅导员老师刘峰,今年研究生刚毕业,他的本科和研究生都是在Q大念的,如今选择留校。大概是军训所有男生都是平头的缘故,伍优优一直觉得他们学院最帅的竟然是辅导员老师,想到一会要坐他的车,心里还有些小激动。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南校区,好家伙,那叫一个繁华,教学楼又新又漂亮,比他们的北校区大得多,设施也是相当齐全,有游泳馆、电影院、购物区,就连食堂也有七八个。伍优优看着窗外人潮如织,男男女女有说有笑地走着,路边的树上挂着各种活动的横幅。心里莫名地激动,这就是她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呀,不过话到嘴边却变成:“乡下人进城了呀!”这句话把刘峰逗笑了。转过头来对他说:南区是比北区好一点,不过我们的北校也不差的。那时夕阳的最后一抹光线消失在地平线上,恰巧穿过刘峰,轮廓清晰,声音清朗。伍优优有些看呆了,在心里默默骂了自己一句“颜狗”。倒也没反驳什么只是乖乖跟着走。刘峰老师将二人带到一个餐厅后提前去了迎新晚会的会场。


伍优优和许空齐被安排在一起吃饭,二人虽已熟识,但毕竟男女有别,第一次单独和异性吃饭。二人多少觉得有点尴尬。再加上一伤一瘸,来来往往的人总免不了看一眼,这让伍优优觉得有些不自在。她随便点了碗凉皮,许空齐点了碗热干面,不过伍优优只吃了一口就放下筷子了,初来北方上学,凉皮里竟然有芝麻酱,这是她这辈子最接受不了的味道。于是她便对许空齐说自己要去找室友吃饭,她们在另一个餐厅等她,让她一会吃完自己去会场。许空齐知她性子跳脱,拦是拦不住的,便答应了。这一边,伍优优出这个餐厅后像只好奇的小猫这里瞅瞅那里看看。等她反应过来走了十多分钟了还没找到室友所在的餐厅时她依旧在安慰自己中心校区太大了,要多走一会。又过了十几分钟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迷路了,和室友打视频电话问她们怎么走,室友叫她往北走,她思考了两秒认真地问:“北在哪里?”对面的室友也是很无奈,迎新晚会马上开始了,伍优优不想室友觉得她是个笨蛋就让她们先去会场,自己慢慢问着路过去。路痴已经很可怕了,一个看不懂导航的路痴就更可怕了,伍优优正是这种人,方向感全无,记忆力极差,还不喜欢问路。她倔强地凭着直觉往一栋高楼的方向走去,觉得会场大概就在那个方向吧。不过她饶了一个小时也没绕对地方,还差点绕出学校了。另一边室友们在会场等来一个小时也没见她来,意识到她真迷路了,准备去外面找她却被辅导员老师当成开溜被叫下来,她们便只好把伍优优还没找到会场的事情告诉刘峰老师。刘峰和许思齐确定了下情况,发现她真不见时,胸口闷了一口老血,第一次当辅导员就遇上这么多状况的学生,自己真是太无奈了,他只好安排她们接着看节目,自己出来找伍优优。


他和伍优优通了电话,得知她现在在一片小树林里,他本科就是在这个校区,对这个校区十分熟悉,那是南边男生寝室下的一片小树林,可会场明明在北边,错得这么离谱也是奇葩。他叫她别再乱跑了等自己过去找他,自己则开着车过去,大概过来七八分钟,他把车停下,自己走进去,看见伍优优两手抱紧,可怜巴巴地卓哉一个石梯上,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是他第一次当老师,心中何尝不是充满了惶恐与无措,他既不想当个铁面老师,又不想太过温和以至于在学生心中毫无威信。没有骂她,但也用严厉地语气道:“不认路还乱跑,丢了,或者发生了意外怎么办?都上大学了,要对自己负责。”看着伍优优在瑟瑟发抖,又把自己地外衣脱下给她披上,然后带着她走出去。这会依旧是把她带到了餐厅,给她点了碗牛肉汤面,伍优优喝了一口汤,温暖到心里,寒意顿时被驱散了。却突然间落下几颗豆子般大小的眼泪,咕嘟地掉进了汤里。伍优优并非矫情的人,只是挨饿受冻了很久,终于吃上口热乎的,一时没忍住,对刘峰老师说了一声:刘老师,你真好。她这一落眼泪,倒把刘峰搞得有些后悔刚才的严格,掏出一张纸巾给她安慰她,伍优优也很快就调整好了。吃完以后刘峰问她还去不去迎新晚会,她摇了摇头,刘峰便把她带到车里休息,自己返回会场,伍优优在车里盖着刘老师的衣服沉沉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回到学校了,室友们扶着她回了寝室,三人嘲笑她今天居然迷路了,三人嬉戏打闹着回到寝室不语。回到寝室之后,大家洗漱后都上床睡觉,由于今天拉练太累了,其他三人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刚刚睡了一觉的伍优优却睡意全无,想起这及其水逆的一天,真是又无奈又好笑,她原以为上了大学自己能成熟点,哪知道还是这么莽撞。想起今天遇到的这三个男生,骑车撞了一个高冷学霸滕新雨,相处颇为愉快的病友许空齐,还有绅士幽默又帅气的辅导员刘峰。他有些好奇滕新雨现在伤势如何,不过一想到刘峰老师时,不知怎的,脸突然热起来,心像是被一团柔软的棉花糖轻轻的拍了拍。她好喜欢这位刘峰老师,和他在一起的那种感觉就像是多年前一个大雨的午后,自己被雨困在街上,邻家大哥哥拿着伞找到她带她回家。不过他又比那位大哥哥还有帅那么一丢丢,越想越觉得刘峰实在是帅得不得了,想着今天和这位老师待来这么久,心里甜的不得了,连伤口痛都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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