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菜园子爸爸的树

        前一段时间因为疫情的原因，起初回津工作都是在家远程办公的，那个时候很少出门，却经常站在阳台的落地窗前看外边。有一天突然发现就在小区的南门口，一栋楼后身的空地里竟然被摆上了好几盆花和绿植，说是摆上了也不大确切，应该是它们被连盆栽到了土里，花盆的一半还露在外边，开始就是觉得奇怪，后来一个月的时间，那块地皮一直悄悄的在发生变化。先是都被弄平整了，后来又挖出了好多坑，再后来又都种上了小月季，君子兰等，再到后来小区解封了，我进出小区都要经过那个地方，春暖花开的时候那些花儿竟然也赶着趟儿都绽放了，绿植也恰似挺过了严冬活过来一样变得更加翠绿，一个长桌，几把椅子，那里俨然成为了一个小花园。其实这个秘密花园是几个老头儿的杰作，不仅有门卫大爷，还有小区里赋闲在家的几个老爷爷，还有一条大金毛都是那里的常客。不知道为啥，从我第一次发现那一块儿空地在被悄悄的改造起，就经常站到窗前去看那儿，有的时候午饭时间还有大爷拿着铁锹在那里平土呢，我不禁感叹，谁还不是个小农呢？冬去春来，春去夏至，那里俨然成了几个大爷茶余饭后聚会唠嗑的专属地盘儿，还有一帮孩子拿着自己的玩具车在挖出来的土堆边儿玩耍，怎么也不肯走。我想这也就是在城市，还需要这么努力的去创造条件，既要得到物业的许可，又不能影响到别人，一个小区才开辟出这么一小块儿空地来，要是在我生长的小村庄，大可不必这样呢，基本上每家每户的院子外都有很大的空地，你可以尽情的去创造，去施展，所以村子里基本上家家种菜，户户有树，我家也不例外。

        在我家的墙院外，有一片空地，那是妈妈的菜园子。其实是爸爸妈妈一起开辟出来的，爸爸去集上买来菜籽还有菜秧子，然后分门别类的种起来，浇灌的是村子里的深井水，施的是农家肥，绝对没有打药也没有激素，平时的间苗儿，除草妈妈就一并干了，所以家里的小菜园子还是被整理的很像样子的，当然他们也都很争气，争气做一颗蔬菜该做的事情！到了暑假，我家的菜园子就会迎来它最为昌盛的阶段，以前我还真的不知道原来蔬菜生长的速度是那么快，我基本每天都会去小菜园转一圈，然后篮子里就满是各种菜，身上满是各种包（捂脸♀️）。但是我真的好喜欢去菜园子里摘菜啊，再多的蚊子我也能置之不理了。菜园子里种着辣椒️，青椒，西红柿，圆茄子，菜豆角。辣椒算是产量最小的，还好我们也不怎么吃它，它最大的用处就是拌咸菜，咸菜丝+辣椒丁+香油，用新烙出来的大饼卷着吃，要解馋，辣和咸，它都有了。当然辣椒丝也可以做配菜，炒茄丝的时候放点儿很提味儿呢！青椒特别好，家里种的青椒长得很大很水灵，我每天总能找到几个标志的青椒，用新接的凉水一冲就干干净净的了，无论是直接掰着蘸白酱吃还是肉丝炒着吃都很受欢迎！西红柿可算是这些菜里面最娇贵的了，要是下雨了，有的西红柿还没有变红就烂了，茄子也是，不过长得好的茄子能有四个拳头那么大呢！最神奇的就是菜豆角了，它的学名应该叫豇豆角吧，豆角长到一定的高度爸妈就给它们搭好了架，接着豆角秧子就会往上爬着长，它们开出淡紫色的花儿，结的豆角又细又长，基本上前一天你看还是十几公分呢，第二天就超过三十公分了，长得特别的快，要是不摘，它就会长胖，就不是那种嫩的能掐出水儿来的鲜豆角了，成了泡泡囊囊的老豆角。虽然只种了两齐，但是自家根本吃不过来，嫩的炒着吃，老的烫着吃，再老的还能炒吧叻吃（一种跟玉米面和蒜泥炒在一起的吃法），但就算是天天豆角宴也还是不能把它们消灭掉。所以后来就开始送人，街坊不用特意送，村子里人跟人之间的距离很近的，一般家里没菜了就直接过来摘，菜园子也从来不上锁啥的。只不过街坊邻居大多也都有菜园子，也都是盆满果子菜满盆的，所以就送亲家送姑姨。再多的送不出去了，爸爸就拿去集上卖，基本一块钱一大把吧，也不为了挣钱，就为了好好的菜别浪费了。为了解决这些疯长的菜豆角，妈妈不知道听谁说的方法，都把它们煮了，然后晒，有一天回家我都吓了一跳，我们家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挂满了煮出来的菜豆角，可壮观了，至于晒干了干什么，大概是储藏起来，冬天炖菜的时候放吧。但貌似这个方法比较合适东北，所以后来妈妈晒的那些干豆角也没有怎么上餐桌，哈哈，总之当时我们想出了各种及时应对豆角生长快的办法不是吗？菜豆角不但生长的快，而且生长期特别的长，你要是不管它，十一的时候它还能开花结果呢，但是那时候就不得不清秧了，倒不是吃豆角吃的快吐了（其实也是），是因为那时候就该种冬天吃的大白菜了，它必须得腾地方。总之呢，每一个盛夏，我都是勤劳的菜农，每天最开心的就是去菜地里收获了，因为这里长出来的黄瓜更有黄瓜味儿，茄子更有茄子味儿，妈妈用心的栽，他们用心的长，跟超市买回来比，他们的味道更冲！更原原本本！更地地道道！所以每年暑假都能回来吃上这些纯天然的蔬菜瓜果是我莫大的幸福！

        天气入秋，就要清理这些菜秧子，然后种上白菜籽。一场秋雨过后，小白菜就长出来了，绿油油的，特别鲜嫩，这个时候就要间苗啦！因为以后白菜会越长越大，一个坑里留下一株或者两株就OK了，所以其他的小白菜苗都要拔下来。为了不挨咬，妈妈总是一大早行动，那个时候已经有了初秋的凉意，蚊子们都还没有醒呢，妈妈就把小白菜苗都间好了。弄出来的苗可不是就这么扔了，直接洗了蘸酱吃特别好，大一点儿的还可以烫了做馅儿。天气再凉，菜地基本就不用怎么管了，直等到大白菜长成，菜园子就完成了它一年的使命，然后是等待，等待下一个春雨润如酥的时节。算不清那个菜园子给我们家的餐桌增加了多少美味，其实不光是菜，爸爸还在里面给我的小侄子种过圣女果，种过草莓，爸爸妈妈他们愿意去探索，愿意去培植，愿意去为生活增加味道！

        如果说妈妈种菜是为了给家人做出更美味的菜肴还能省点儿买菜钱，那爸爸种树该纯属个人爱好了，因为种树的经济价值跟你付出的劳动基本不成正比，起码在爸爸这里不成正比，还不能立竿见影。这么多年这是我唯一观察到的爸爸的唯一爱好，就是种树。一开始是在我家的院子周边，后来就在我家院子后面的大坑里，他自己开三马车拉来树苗，枣树，槐树，杨树都有，刚弄来的树苗很细，要一棵棵的把它们种上，然后用土培起树坑，来帮助它们涵养水分，那个时候村里还没有通自来水，吃的是自家深水井里的水，爸爸就一担水一担水的挑下去，浇了，再爬上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家里的管子不够长，浇院子周边的树没有问题，大坑里面的就够不着了，只能靠人挑水。那个时候我好像已经住寄宿学校了，也不怎么回家，印象中第一年恰逢干旱，树苗死了一大半；但是来年爸爸就又进了新的树苗，继续种，继续浇。就这么不知道多久，不经意间我家后面的大坑里就郁郁葱葱的了，各种树高高低低的完全盖住了我原来上学踩出来的小路，也看不见大坑到底有多深，数不清这里面到底种了多少树了。爸爸一个人建造了一个树林出来，确切的说是一个生态系统，因为后来各种鸟也来了，雨后大坑里少不了蛙叫，就更别提一些小型爬行动物了。但是总有一些个“聪明人”出现来捣乱，在小树还是小树苗的时候过来放羊，任由把那些刚长出的嫩叶都吃掉；在小树长成大树的时候来这个树林里打野鸽子，为了赚钱也好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也罢，总是那么令人讨厌。

        夏天爸爸的树林长得郁郁葱葱，整个院子几乎都被绿树包围了起来，风一来，毛白杨拍打着自己的叶子哗哗作响，早上能够听见各种鸟叫和蝉鸣；冬天所有树的叶子都凋零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不过那些落叶和细枝都是上好的燃料，正好用来烧炕，冬雪若至，一棵棵树都会银装素裹，迎着晚风斜阳就又是另一番美景了。我一直觉得我的家虽然在这个不起眼的小村庄的一方土地上，但是要比大城市里的一方隔间好太多。以至于我在离开家，在知道再回来这里就会被推到，这里的树就会被伐掉的那一次离开家之前，我顺着梯子爬上了房顶，那是我第一次爬上去，我看见了整个爸爸一双手建造起来的树林，我看见了后来因为树林遮盖住的久违的上学之路，我看见了我的家在半空中可以看见的样子，我看见了村子里大部分的屋顶和墙院，这也是最后一次可以好好的看看这里了。真遗憾，没有陪爸爸栽过一棵树，哪怕是见证一棵树的成长呢；真遗憾，在妈妈下大坑来收树叶的时候我总是因为觉得外边冷而躲在炕头上刷剧；总以为还来得及，其实世界上最骗人的话就是一切还都来得及！

        现在我们住在邻村的一个小院子里，这个小院子边上也都是树，偶尔我会自己坐在床上发呆，就呆呆的看着四周的树，看着他们动，看着他们不动，有时候也有小鸟，也有蝉鸣，假装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家，假装着院子的外面还有妈妈的菜园子，还有爸爸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