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就向上锁的大门一样怎么也睁不开。
声音，开门的声音，推车轮子划地的声音，哭泣的声音。
我他妈要弄死这个狗日的！
不要冲动，他还在昏迷呢......
别拉我，我就是要他永远昏迷......祭奠我姐......
声音突然变得嘈杂，很多人的声音，很多人的脚步声。
桌子倒了，水壶破了......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消失了。
我睁开眼睛，房间的灯管极其的亮，白色的被子，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
好亮，光刺的我眼睛痛。
我望向窗户外面，漆黑一片，夜晚给世界铺了一地的黑色，黑色上面也是黑色，没有星星，像小时候空白的黑板，失去了粉笔的笔划。
我起身，看见很多跟我一样白色的床，我是在医院。
你醒了。
妈。
他们都走了。
谁？你岳父他们。
哦。
我感觉对面的的人都在看我。
我不想呆在这，这里太不让我舒服了。
妈我上趟厕所。我扶着床把手想要起身，手突然像涂了奶油的面包一样滑了出去。
我又倒在了床上。
妈赶紧站起来抓住我的肩膀。
不用扶我妈，我能行。
我把妈的手拿开，用胳膊撑起沉重的身体。
我的头钻心的疼了一下，随着而来一阵眩晕，我用力的甩了甩。
这个地方太亮了，我得赶紧离开这。
我拖着身体颤颤巍巍的向门口走去。
儿子，我陪你去吧。
我没有说话，我不想再说话了。
走廊的灯光让我好受了点，我沿着墙根向前走去，狭窄的走廊两边竟然堆满了病床。我感觉到床上的人都在看我。
带这怜悯，带着嘲笑，带着悲哀，带着祈祷。
我的妻子死了。
他们在幸灾乐祸，这个世界有病的人太多了，他们都住在外面了，竟然还有空关心我。
我用最快的脚步离开了这个鬼地方，厕所的灯坏了，闪着昏黄的灯光。
终于有个舒服的地方啦。
我推开门，昏黄的灯光下，几个带着大片黄色污渍的小便池，同样满是斑斑点点的隔间，地板上也坏了好几个，不知名的混合液体在凹凸不平的地板上流淌。
医院也只是做个表面工作，我有点恶心，但还是走了进去。
我头更疼了，一股恶臭袭来。
头晕目眩，脚下像踩着一团棉花......
呕......呕....，我蹲在草从中，干呕的胃直疼。
昨晚我又喝醉了，直起身来，我抓起身旁的袋子，还挺沉。
以前咋没注意你那么重，让你咬我，咬主人可是丧尽天良的事，你看你没得好报吧。还那么年轻就走了。
我自言自语的说。
虽然你不识知恩图报的咬我，但是还真是挺伤心，毕竟在一起那么长时间。
我想抽支烟。
一摸兜里，发现没带，我走向路边的小超市。
来一盒白将军。
阿姨揉着眼睛慢悠悠的走过来。
哟，大海，今天起那么早啊。
拿起柜台上的一盒烟递给我。
唔，她抬起一只手来捂住鼻子，皱了皱眉头。
用手指着袋子问我。
你这装的什么东西啊，那么臭。
我打开烟盒，抽出一根点燃，深吸了一口。
“我家狗，前两天一直没精打采的，今天发现它死了”。
听到我说，她马上冲着我摆手。哎呦，这是的病了吧，快拿走，拿走。
一边摆手一边捂着鼻子。那你还拿着它干嘛，还不赶紧扔了去。
怎么能随便扔了，我的给它找个风水宝地。
怎么，你还想让他保佑你啊？她一脸嫌弃。
我摸了摸胳膊上的伤口。
斯，保佑就算了吧！
小区的后面是一以小山丘组成的公园，我想把他埋在山顶。
公园的人不多，早起晨练的老头老太，三三两两的从我身旁跑过，他们都捂着鼻子。
算了，爬了几个楼梯阶，我走不动了，我把它埋在了一颗大树旁，我想逢年过节的给他烧点骨头吃。
出了公园我又碰到了那几个老头老太，他们竟然带了口罩，路上的人突然多了起来，变得嘈吵。
我头疼，想快点回去。
快步走到小区里，我家楼层后围满了人。我看到有个小女孩挤了进去。
我听到了尖叫声。
人就是那么的好事，什么事都爱聚堆看个热闹，这么多人在这拍照，讨论，聊天......都不上班的吗？
我走过去。
隔着人群看到地上一片血，有的都已经干了，像是给马路上色的油漆。
空气中弥漫着很腥的铁腥味，我扒拉着人群挤了进去。
看到一个长发的女人趴在地上，他的头发很长，凌乱的撒在她的后背上，看不到她的脸，白色的外套和蓝色的牛仔裤被染成深红色，我看到了那双白色运动鞋。
虽然鞋子已经看不出来是白色，但我认得。
这是我给她买的。
我走过去，跪在地上，翻过来她的身体。
是她。
周围的人更忙了，有人竟然还用着闪光灯拍。
我好像耳鸣了，我听不到任何声音。
我拨开她的头发，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已经看不出五官在哪。
我在哭，大声的哭，我感觉五脏六腑都在被拉扯，全身都在颤抖着。
不知过了多久。
救护车来了，我看到一群穿白色衣服的人朝我跑来，他们在拉扯我，通过他们的嘴型，我知道他们在大声的喊我。
我太难受了。
我坚持要走，虽然医生和妈都劝我待在医院输输液休息几天，但我并不觉得那是休息，那儿会要了我的命，妈担心我说我回去可以，但是她要搬过来照顾我。我拒绝了，我想一个人待会，她不同意，最后只能答应她每天来给我送饭。
我买了两瓶酒带回家，家里的鱼缸里的鱼不知道怎么了，都翻了肚皮。
我随便在冰箱里扒拉了些零食，拿了过来。以前都是她给我做饭，我想她了。
我终于还是像他一样了，我的老婆也离开了我......
人一喝酒就是矫情，陈旧的记忆像潮水一般涌来。
他又一次喝醉了。
我爸搭着我的肩膀大声喊着。
儿子，你也大了，该分担分担家愁，来，陪我喝点。
我害怕的躲在妈妈身后，紧紧的抓住妈妈的衣服。
他每回喝酒都像个疯子一样。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天天人不人鬼不鬼的。妈一只手护着我另一只手指着他说。
他妈的.........操。
我妈倒在了地上。
我快步跑到门前，打开门跑了出去。
奶奶，奶奶，我哭喊着敲着门。
奶奶把我搂在了怀里，把门反锁上。
我听见了他胜利的脚步声。
咚咚咚，开门。
他喊道。
我害怕极了，紧紧的抱住奶奶的胳膊，缩在奶奶怀里。
奶奶也哭了，我听见她带着哭腔说。滚开！快滚开......真是造孽啊，你和你爸一个德行。
敲门声停了，凌乱的脚步声渐渐没了声音。
我抬起头，摸了一把鼻涕，对着奶奶说“我长大不会像他一样”。
第二天妈就带这我走了。
后来在见到他时是在医院，他已经奄奄一息的躺在白色的病床上，他看着我说“这一看就是我儿子，跟我长的真像”。
小时候的事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我只是跟你长的像，但我不会跟你一样。
我说道
他笑了，笑的瘆人。
他说。我当年也是这么跟你奶奶说的。
我再一次的醉了，我仿佛看见鱼缸里的鱼活了，我看见晨曦在往浴缸里投鱼食。
呕......呕......我吐的满地都是，旁边的狗从我进门就一直叫个不停。
这条狗是我们两个人挑的，可它一直对我特别不友好。
滚你妈的，傻狗。
我踹了它一脚。它叫的更厉害了。
晨曦走了过来。
你干什么，整天喝成这个鬼样子，和你爹一个德行。
我没打过她，即使我喝的再醉，我都保留着最后一丝的理性。
我知道，我和他不一样。
我抓起了一个板凳朝着旁边的狗砸去，狗惨叫了两声，她也吓的尖叫起来，这样我就解气了些。
狗突然发疯似的扑了上来，它使劲的用它的爪子扒着我的胳膊。
啊........
我看了看胳膊，出血了。
他妈的，反了你了，操。
我抄起板凳用尽全力朝它砸去。
狗倒在了地上。不停地抽搐。
操......操......我又使劲砸了两下。
它也出血了。
我满意了。
我抬头看见晨曦用惊恐的双眼看着我。
“你他妈疯了”她朝我喊道。
我感觉她才是疯了，他们都疯了。
她在疯狂的挠头。
嘴里嘟囔着。疯子，你就是个疯子，离婚，这次我一定要跟你离婚。
离婚！
这句话她跟我说到好多次了，但这次，我感觉她是最坚定的。
我不能和他一样。
我拿着板凳朝着晨曦走去。
她惊恐的后退，不停的后退，我们来到了阳台上......
啊......！咚！
我猛的睁开眼，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浑身都湿透了。
我揉了揉脑袋，看到妈正在厨房做饭。
咚咚咚，有人敲门，我起身打开门，是警察。
他们拿出工作证给我看了看。你好，前两天跳楼死亡的晨曦是你的妻子吗?
我回答。
是
是这样，他的家人报案说怀疑晨曦不是自杀，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我没说话。
妈从厨房出来，她吓坏了，不停的跟警察说我是好人，绝对不会做违法的事。
她是个好人，她一直都觉得我像她。我也是个好人。
法庭上，我以故意伤害杀人罪被判处死刑。法官宣判的时候，我听见后面闹哄哄的。
是晨曦家人的叫好声和妈的哭声。
我被带着离开法庭，她弟弟突然朝我迎面跑过来。
拳头像流星一样落在了我的脸上，我的胸上，我的肚子上。
我倒在了地上，哈哈的憨笑。
我和你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