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雷家书-总序

提要

信赖的基础，是情感的真诚。在所有关于真诚的作品中，《傅雷家书》最令我感动。我是一个儿子，又是一个父亲，我从《傅雷家书》里学着如何爱孩子，学着如何当父亲。这是一本关于信赖的经典书籍，一本又诚挚又郑重的教子书：在子女的成长中，父亲的声音是否可以一直伴随，这种伴随能否一直有益于子女，也无憾于父亲？《傅雷家书》这本诚挚的教子书，我们一起读下去，我们就会发现：父亲的权威可能逐年减弱，父亲的爱则会水落石出。

正文

傅雷，字怒安，号怒庵，中国著名翻译家、作家、教育家、美术评论家，翻译了巴尔扎克、罗曼·罗兰、伏尔泰等名家之作，著名的《约翰·克利斯朵夫》就是傅雷先生的翻译作品。傅雷育有二子，分别以聪、敏命名，傅聪成为世界范围内享有盛誉的钢琴家，傅敏则致力于教书育人，成为一位优秀的中学英语教师，并收集、整理了《傅雷家书》。自1981年以来，《傅雷家书》共出了七版，从最初的127 封和185 封增至200 封，出版三十余年来一直畅销不衰。

在今天，我们重读傅雷，更有另一种意义。在车也慢、马也慢的从前，中国人对家庭的想象，常常存在一些历史的偏见：比如大家会认为家庭中是“严父慈母”，或是像《雷雨》中充满阴郁与痛苦的牢笼。然而事实或许并非如此。在重视血缘亲情的传统中国，父母与子女之间的情感，常常被困囿于威严的礼仪和繁琐的宗族中而不能进行亲密、直接的情感表达。那么，通过阅读家书，我们就能体会到“老派”家庭的爱恋与羁绊。这就是“见信如晤”。但是，从一封家书中要窥见真情实感，这等于是在要求家书的作者“真诚不虚”：他要真实地处理自己与子女的关系，真实地面对孩子在成长中他所遇见的喜怒与忧惧，真实地应对为人父母时常会遇见的依偎的甜蜜、离别的痛苦和面对孩子未知世界的不知所措。这是一种必须袒露自己内心的“自我凝视”。

如此的真诚和勇敢，并非人人具备。唯独傅雷先生不惧尘世的琐碎和世俗的喧嚣，携带着他高度的原则性和永不妥协的良心，向历史袒露着一幅艺术家的“赤子心肠”。

我们所选取的这十篇《傅雷家书》，主题鲜明、逻辑自洽，分三个层次，逐级呈现了傅雷的“真诚”：第一，此十选篇呈现出傅雷先生对子女的态度，不仅仅是代际之间的期盼和训诫，而是真诚地对待自己的孩子，把孩子视为可以平等对话的独立个体，回顾自己的艺术生涯和人生感悟；第二，此十选篇呈现了傅雷的真诚之姿：他对待艺术、对待生命、对待朋友、对待生活都绝不圆滑计较，而是认真倾听生命中的各种声音。第三，这种真诚，是中国传统知识分子与天地万物坦然相见、与自己内心坦然相见的真诚，是敢于自我批判的真诚，也是自省自珍的真诚，这是传统知识分子带给我们的宝库。

《一九五四年一月十八日至十九日晚：远行》中，傅雷第一次遇到了与傅聪的离别。孩子不再是膝下承欢的孩童，而是即将成长为独立自主的个体。人世间许多含泪的离别，正是另一个新征程的开启。

《一九五四年十月二日：正视人生的低潮》：当孩子遇到了痛苦与失落，遭遇到了不幸与不公，作为父母，我们应该给他们什么样的慰藉？应该怎样鼓励他们走出低潮？应该引导孩子们怎样面对人生的起伏？傅雷先生教会孩子的，就是“真诚地”面对，淡然地面对。

在《一九五五年一月二十六日：赤子之心》中，出现了傅雷先生的名句：“赤子便是不知道孤独的。赤子孤独了，会创造一个世界”。这是傅雷写给孩子的赞誉。卓越的艺术家，能够听懂万物的声音。与天地相伴，必不会孤独。这是艺术家的赤子之心，更是傅雷夫妇的墓志铭。

在《一九五五年五月八日：对手，镜子与伙伴》中，傅雷对孩子说：你是我音乐的对手，我是你忠实的镜子。父亲不止是父亲，是孩子的对手、是同行的伙伴，更是“忠实的镜子”。

在《一九五六年二月二十九日夜：伟大的心，真诚的爱》中，傅雷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这不只是中国古人修身的法则，更是傅雷先生艺术真诚的信条。

在《一九五九年十月一日：爱国家》中，傅雷时刻不忘提醒自己的孩子：家国本一体，当知识分子要处理群己关系时，必须要将国家的荣辱看得永远高于自己的荣辱。首先是做人，其次才是艺术家。

在《一九六〇年八月二十九日：冷静、容忍与爱情》中，傅雷与孩子讨论了对爱情的看法。这是一篇来自艺术家的爱情指南：好的爱情不是我眼中只有你，是我经由你，看见了整个世界。

《一九六一年九月十四日：父母心》是一封以爱命名的家书。傅雷向傅聪提供了家庭生活的宝典、经营婚姻的秘诀。

《一九六二年三月八日：恋爱中的傅敏》是一封写给傅敏的家书。这一封书信里谈论了爱情与女性。真诚地对待女性，明智地对待爱情，这是傅雷对傅敏的嘱托。由爱而至善至美，才是爱的真谛。

《一九六五年二月二十日：伟大音乐与中国传统》是十篇中最后一篇家书。这一篇里集中展示了傅雷作为艺术家而具备的放逐感，这是一种个体的自我疏离：真正的艺术家不会惧怕孤独，不会惧怕放逐，不会惧怕白眼。他会在众生喧哗中退场，冷眼旁观世界的艰辛。

十篇家书，爱子情深，温柔而又坚定。接下来就让我们随傅雷先生的家信，展开对往事的回忆吧。

声明：

此十篇家书摘选自《傅雷家书》（傅雷、朱梅馥、傅聪／著，傅敏／编，译林出版社，2016年5月第1版），由傅敏先生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