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2-01

儿子炒股

儿子在美国把自己节余的部分生活费投入了美国股市，近来又迷上了炒期权。前些日子放假在家，由于时差关系每天晚上关注股市动态，不停给我们汇报："哇塞，涨了，这个涨了1千多了…""那赶紧卖掉吧，见好就收“我沉浸在自己的事务中，顺口回复他。隔了一会儿又报："这个跌了，""啊，跌了？那赶紧卖掉吧，止损"儿子没理我，我也忘了再检点他的涨跌和买入卖出。只是同样的剧情每天晚上上演，而我的台词永远只是简单的几个字“赶紧卖掉吧"。终于，儿子在我又一次“赶紧卖掉"的台词说出后，冲我喊到"卖卖卖，你咋就会说一句赶紧卖掉呢？啥情况也是这句话！…"我下意识想解释，又惊觉这样的场景似乎很熟悉，这不正是我和我母亲的对话模式吗？不禁哑然失笑。最近老公炒的一只股票行情特别好，一直上涨到翻倍，回家我和妈妈得瑟，妈妈就开始唠叨她的理论：“赚了就赶紧卖，股票这东西不会一直涨，见好就收，跌了再买…"之后一段时间，见面就追问，偶尔遇到行情调整下跌，又着急地催促："赶紧告诉他卖掉，我就说不会一直涨的…“搞得我烦躁焦虑，我不过是想和他分享一下自己开心的事情，我并不想要她给我分析指导，而且主动权也不在我手里啊，老公有他自己的决定，人家告诉我也不过和我分享一下他的成绩找些认可罢了。

妈妈一生勤奋谨慎，对自己要求很严，也总拿她的行事标准来要求我们，要我们时时事事把握好“度"。以前和父母同住，我喜欢鲜亮特别的服饰，出门时经常被妈妈拦住，就我的衣着评判一通，强调机关干部要庄重大方得体，还是蓝色灰色黑色更适宜，花哨衣服显得人控浮，每次被妈妈拦下，我都气愤无奈，被冠以轻浮之名更是恼怒，不情愿换装后总是哀叹何时就可以拿回自己的决定权。后来搬离父母家自住，终于可以自由穿着了，只是回父母家时还是会斟酌收敛，投其所好的。今年夏天，翻出一件前几年的连衣裙上身，还算精致时尚，出门时，瞟了一眼穿衣镜，耳边立刻响起一连串的评判：裙子太短了吧，50岁了，这样的裙子不合适了吧，颜色款式都和你的年龄不符吧…那个刹那，我知道是妈妈的声音，但那个声音植入我心，已经和我融为一体，我已经接受并认可了，这个声音牢牢控制住了我，我无力反抗。

妈妈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我爱她，对抗她，又继承她。母女间很多的传承是在不知不觉中就深入骨髓的：妈妈勤劳，对自己苛刻，我就习得性洁癖，压抑自己本来的懒惰，偶尔的放纵就会自责不已；妈妈喜欢文学，喜欢《红楼梦》，我和她一样对《红》百读不厌，妈妈少读外国作品，我看外国电影都瞌睡；…现在又突然发现，我们对待孩子说话的模样和语气居然又是神似。如此看来，想活成自己，摆脱原生家庭的束缚，真的是难到任重道远啊。

妈妈的成长经历很悲惨，遭遇过太多艰辛，妈妈爱我们，用她以为正确周全的方式来保护我们，她的眼里心里，无论我们多大，都只是孩子。我想她可能和我一样不想面对衰老的事实，总是想抓取些什么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吧，妈妈对我们的期望和人生指导，除了爱护也有自证价值的成分吧。如同我自己，总想以我所学，以我所感，教育帮助孩子，更多关注点放在了我以为的他的不足处，而忽视了他的全部，盲人摸象般自以为是。儿子和我谈论他的创业设想，谈论他的恋情，谈论他的各种观点，甚至他的股票期权行情，只是想和我一起分享，分享当下他的喜怒哀乐，那是属于他的选择和生活，我只需安静地聆听陪伴，而不用着急地介入指导。

爱他，就如他所是，而非如我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