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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傳統吟誦音樂及其唱法
李明
讀、吟、唱
中國傳統吟誦音樂,是中國古代讀書人特有的音樂,文人音樂。吟詩和彈古琴,是古代文人的絕活,琴不一定人人會彈,詩卻是每個讀書人都會吟的,吟詩是古代文人音樂生活的一個重要部份。我國傳統讀書人,常用朗誦(默誦)、吟誦和歌唱三種方法,去體味和欣賞古詩詞,對各類古文,則只用朗誦和吟誦二法,鮮聞有歌唱的。
輕讀默唸乃至高聲朗誦,都不超出語言音調範圍。雖說中國語言音樂性很強,有平、上、去、入聲調變化,但畢竟不是音樂,很難用樂譜記錄。吟誦雖然注重語音因素,接近語言音調,但只要略為誇張,就音記譜,削語音之足適音樂之履,就可以合樂。吟誦音調大多是一字一音,即使多音,也是語音範圍內的音,為了突出語言效果,才作較大的音程跳動。嚴格地說,吟誦可細分兩種,一種接近語言,近似速度緩慢的朗讀,另一種音樂性強,吟誦音調其實就是一首歌曲。歌唱音調完全可以合樂,節奏、旋律性強,樂曲形式的起、承、轉、合、變化、終止,也比較完整。
朱自清在《論朗讀》一文中說:「古文和舊詩詞等都不是自然的語言,非看不能知道它們的意義,非吟不能體會它們的口氣──不像白話詩文,有時只聽人家讀或說就能了解欣賞,用不着看。吟好像電影裏的慢鏡頭,將那些不自然的語言的口氣慢慢顯示出來,讓人們好捉摸着。桐城派的因聲求氣說該就是這個意思。」他又引近人黃仲蘇在《朗誦法》一文中的話:「所謂吟者……聲韻應協,音節和諧。吟哦之際,行腔使調,至為舒緩,其抑揚頓挫之間,極盡委婉旋繞之能事……蓋吟讀專以表達神韻為要。……吟讀較詠讀為速,而比之誦讀則較緩。」他又舉錢基博在《朗誦法》序中,論因聲求氣法,引曾國藩的話說:「如四書,詩、書、易、左傳、昭明文選,李、杜、韓、蘇之詩,韓、歐、曾、王之文,非高聲朗誦則不能得其雄偉之慨,非密詠恬吟則不能探其深遠之趣。」這裏說到朗讀、吟誦、歌詠的區別和功用,非常精要。所謂「因聲求氣」,就是通過人聲演繹,表達詩文內在的氣韻和精神。一般來說,朗讀和接近語音的吟誦,適宜表現剛健豪放、率直明快的各類古文,而接近音樂的吟誦、吟唱則適宜表現溫柔敦厚、含蓄秀美的詩詞韻文類作品。
今人體味和欣賞古舊詩文的三種方法:
讀(朗誦、默誦)──古代語音(古方言和官話) 、方言今音、普通話
吟(吟誦)──接近朗誦語音的吟誦(普通話或方言,樂音、非樂音)
(吟唱)──依字行腔,接近音樂的吟唱曲(全為樂音,且有一定的歌曲形式)
唱(音樂)──傳統的古代詩詞歌曲、琴歌等
現代創作的古舊詩詞藝術歌曲和流行歌曲
吟誦有悠久的歷史
古人讀書講究師承,發蒙早的,童年時代已跟先生學會了吟誦腔調,及後,又把這種吟腔傳授給子弟或學生,於是,這種吟腔便世代相傳,雖然在承傳過程中,語音、腔調變化在所難免,但是基本音調仍會得到保存,我們從一種吟腔,也許可以追溯到相當久遠的年代。
吟誦音樂源遠流長。《周禮.春官.大司樂》稱:「以樂語教國子,興、道、諷、誦、言、語。」東漢經學、訓詁學家鄭玄注云:「興者,以善物喻善事(善用比喻),道(同導)者,言古以剴(音凱,剴切教導)今也,背文(直言,言語)曰諷,以聲節之(有一定的旋律和節奏規律)曰誦,發端(提問)曰言,答述曰語」。清.段玉裁《說文解字注》言部注:「誦……為吟詠,以聲節之」。鄭、段二家,將吟誦和歌詠等同看待,沒有分開。筆者試釋於下:興,起興,常以豐富想像之比喻引起,猶今之引子,開場白(曲)。道,引導,以古切今,報導國家、社會生活事物,傳導官方消息,反映民眾心聲,猶今之新聞播講。由於方言及書面語言難懂,必拉長語調,以吟唱方式處理,也以此吸引聽眾。諷,帶有諷剌、勸諫內容,或復述口頭、書面語言,陳說民情,有如今之韻白、道白或吟誦。如實唱出各地民歌,則音樂性極強矣。誦,有一定的音調節奏,近口語為朗誦,近歌唱為吟誦或吟唱,應用面極廣,上自大雅之堂,禮儀、朝會,下至塾課、個人誦讀文字資料,均用之。言、語,單解均為獨吟或獨唱,合解猶今之問答式對口唱,或二重唱、卡農,乃聲樂中精緻小品。(《說文解字》說「言」:「直言曰言,論難曰語。」語言一直在變化之中,卜辭中「言」,郭沫若氏作單管吹奏樂器。《爾雅.釋樂》:「大簫謂之言。」周代之「言」則早已轉化為聲樂類詞彙了。)在周初前後頗長的一段時期內,吟誦音調還曾起到規範、溝通語音的作用,有點像後世的官話和今之普通話。當時「五方之民,言語不通」,吟唱《詩經》的「雅言」便成為上層社會人際溝通的橋樑,只不過官話和普通話是講的,而雅言是吟誦的。上古時代,有文化的士人講話,特別是後來國(諸侯)際交流的語言,大多是吟唱出來的,真是優雅得很。後世京崑戲劇中有韻白,日本「能樂」中也有類似的唱白,原來它們是大有來頭的。《詩經‧述而》就有記載:「子所雅言,《詩》、《書》,執禮,皆雅言也」。不但吟《詩》誦《書》用雅言,就是在各類儀式中擔任司儀的禮生,也要拖拉著腔調「執」行「禮」儀。《詩經.鄭風.子衿》說得更明白:「古者教以詩樂:誦之、歌之、弦之、舞之」。《詩經》可以吟誦,可以歌唱,也可以用弦樂演奏、伴奏,還可以配合舞蹈。《墨子.公孟》稱:「誦詩三百,弦詩三百,歌詩三百,舞詩三百」,也把吟誦和歌唱分得很清楚。古人認為詩樂皆音聲之事,吟誦和歌唱是合樂的兩種方式,故有「弦誦」、「弦歌」的說法,吟誦和歌唱同樣可以配合弦樂演唱。
《左傳》(魯襄公十四年)稱:「史為書,瞽為詩,工誦箴諫。」
《左傳》(魯襄公三十年)記有鄭人「誦」子產的故事:
「子產為政,使都鄙有章,上下有服,……從政一年,
輿人(眾人)誦之曰:
取我衣冠而褚(同儲)之,
取我田疇而伍之,
孰殺子產?吾其與(助)之!
及三年,又誦之曰:
我有子弟,子產誨之,
我有田疇,子產殖之,
子產而死,誰其嗣之?」
這故事的意思是:子產對政治、經濟制度做了許多改革,使暴發戶畏法,豪強有所收歛,他們忿忿不平,欲殺子產而後快。三年後,改革收效,子弟受到良好的教育,田地因得到合理使用而增產,人們反而耽心子產死去後繼無人了。
《呂氏春秋.先識覽‧樂成》篇,有記魯人「誦」孔子的故事:
「孔子始用於魯,魯人鷖(音翳,暗中)誦之曰:
麛(音迷,鹿羔)裘而韋畢(音費,外掛),投之無戾(罪也)!
及三年,政成化行,民又作誦曰:
袞衣(禮服)章甫(禮帽),
實獲我所。章甫袞衣,惠我無私。」
將這故事翻成白話:孔子在魯國開始做官的時候,百姓偷偷地吟誦道:「穿著皮裘外褂的大官兒,趕走他,我心裏就舒服,這哪有罪?大官兒穿著外褂皮裘,趕走他,心裏就高興,這哪算錯!」過了三年,德政推行成功,百姓得到教化,又吟誦道:「穿著禮服戴著禮帽的大官兒,讓大伙兒過上了盼望已久的好日子,大官兒戴著禮帽穿著禮服,給大伙兒的好處,實實在在,毫無私心。」
從這兩則故事中可以看到,古人說話,須突出意思的地方,常用詩來表達,詩可以歌唱也可以吟誦。古文言簡意賅,方言又無規範化,為了突出要點,使別人明白,常把重要的地方,拖長慢讀,慢讀時,強調、誇張了語音聲調,吟誦由此產生。進一步將吟誦音調美化、音樂化,那便是歌唱了。
同時,古人也用詩來表達內心的感情,感情的表達,又有多種方式。《詩‧大序》說:「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永(同詠)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言語、嗟嘆、詠歌、舞蹈,都是為了表達心中意念、心中感情的方式。詩,可歌、可誦,古人對吟誦和歌唱,常常是等同看待的。在先秦時代,吟誦這一方式,曾被廣泛應用。
詩樂、詞樂失傳,吟誦代之
楚辭可以歌唱,也可以吟誦,《九歌》還配合舞蹈。漢賦原來就是吟誦的,班固《漢書‧藝文志》說:「不歌而誦謂之賦」。「樂府」原是採集來的民歌。唐宋詩詞的產生,原來也與音樂有關。但在古代,音樂的流傳,全憑口授心傳,宋代雖已有簡略的樂譜,但並不是人人都懂,都能「視唱」,況且,那時候樂譜的準確性也大成問題。唐宋詩詞流傳之所以如此廣,與名家名作大有關係。以宋詞為例,詞雖大盛於兩宋,但在音樂上也早已隱伏危機。宋時多數詞人並不熟悉音樂,他們填詞是以詞譜代替音譜的。柳永、周邦彥、姜夔等詞人以善於音律著稱,他們的詞集,實際上已起了詞譜的作用。南宋張炎《詞源.雜論》說:「今詞人才說音律,便以為難。」《樂府指迷》說:「近世作者不曉音律」。又說:「前輩好詞甚多,往往不協腔律,所以無人唱」。同時,也必須指出,音樂流行是有一定時間的,一調多詞,聽多聽久便會生厭,音樂不再新鮮,不再如初聽時那樣吸引人。一種曲調,由於不流行,樂譜又無刻印保存,很快就會失傳。唐代張志和的《漁歌子》,到宋代已「曲度不傳」,但在宋代,《漁歌子》是熟調,作者很多,原來都是以張志和詞為譜的。又如蘇軾《念奴嬌》(大江東去)用仄韻,自黃庭堅至文天祥,就都以此調為譜用仄韻。詞因音樂而興起,雖流行一時,但即使在宋代,很多詞樂就已經失傳。
既無音樂,或不合音樂,不能唱,詞與音樂脫了節,付諸發聲,吟誦便成了主要的表達方式。不僅宋詞如此,凡失掉了音譜的韻文:詩經、楚辭、樂府、唐詩等,都是以吟誦為主要表達方式的。
翻檢唐詩,隨處可見有關吟誦的詩句,可見唐時,在文人中,吟誦是如何的流行,以致有「熟讀唐詩三百詩,不會吟詩也會吟」的話。「吟」可解「創作」,原意就是作「吟誦」解的。
挽救吟誦音樂刻不容緩
清末,疲態畢露的中國傳統文化受到西洋文化的衝擊,加之廢私塾,成立新學堂,學堂減少講授古文和詩詞,「學堂樂歌」又以西洋音樂為主,中國傳統音樂和吟誦方式,更見式微。「五四」運動提倡新文化,提倡白話文,打倒舊文化舊習俗,古詩文吟誦方式大受連累,在被打倒之列。朱自清在《論朗讀》一文中,有這樣的記述:「五四以來,人們喜歡用『搖頭擺尾』去形容那些迷戀古文的人,……從此青年國文教師不敢在講堂裏吟誦古文,怕人笑話,怕人笑他落伍。學生自然也就有了成見」。五十年代,音樂學家楊蔭瀏在《談談未被注意的民間音調》(原載一九五五年六月號《人民音樂》雜誌)一文中說:「對很多相當重要的音樂材料,如吟誦詩詞的聲調、宣讀寶卷的聲調、叫賣的聲調、哀哭的聲調、方言的語調等,我們還考慮得很少。而它們曾是我國古代民間音樂遺產的組成因素,非但它們本身有些就是曲調,可供創作上的參考與運用,而且就需要逐漸進行深入研究民間音樂的角度來看,如果不注意這些材料,就會使我們對於民間音樂有些方面的研究造成困難。」又說:「但是符合平仄規律的『讀』法和『吟』法,只能在過去專受私塾教育的文人中間去尋求,這種文人的年齡至少在五六十歲以上,因此,在現在,這一搜集工作含有『搶救』的性質了!」雖然楊蔭瀏並未將吟誦音樂提高到民族文化承傳、民族音樂學音樂文化相對論的意義上來論述,但是,在文人被輕視的時代,古代文人音樂被有意忽略,是可想而知的事。三十多年過去了,五十年代時,五、六十歲的老人,現在已經八、九十歲了。今天,絕大多數讀書人再也不會吟詩,具有悠久歷史傳統,曾經長期閃耀過燦爛光輝,中國傳統音樂體系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份──吟誦音樂,眼見在我們這一代消失,這實在是一件令人十分婉惜的事!
近代學者趙元任早在二十年代,於《新詩集》一文中,從語言學的觀點,對吟誦就作過界定,他說:「所謂吟詩吟文,就是俗話所謂嘆詩嘆文章,就是拉起嗓子來把字句都唱出來,而不用說話或讀單字時的語調。這種吟法,若是單取一兩句來聽,就跟唱歌完全一樣,可是聽了許多詩之後,就曉得了。……所以吟跟唱的不同,不是本身上的不同,是用法的不同。」他把一曲多詞的唱法,都叫作吟,甚至把皮黃音樂可配合不同戲文的唱法,也叫作「吟戲」。這種看法雖然值得商榷,但是,他卻是近代學者中較早注意到吟誦,並著重提出來討論的人。他曾用家鄉江蘇常州方言吟唱古代詩詞,錄音記譜發表。一九五○年及一九五六年兩次,將胡適用家鄉安徽績溪方言吟誦的古詩詞錄音記譜,並用國際音標擬語音,一九六五年公開發表。
台灣師範大學邱燮友教授主持編採錄製了吟誦音樂錄音帶,其中有潘重規、王更生、邱燮友等教授及其他吟者的詩詞吟誦錄音,一九七九年公開發行。台灣近年來吟詩活動蓬勃開展,這數位學者大力提倡,功不可沒。中國大陸少學者也做過吟誦音樂的蒐集工作。在繼承中國傳統音樂文化方面,都做出了有益的貢獻。但是,不能不指出,這些零星的蒐集,只是我國吟誦音樂中極少的一部份,遠不足描繪其全貌於萬一。目前,相信仍有極少老一輩讀私塾出身的文人,或曾得到他們口傳心授的人,多少還記得吟誦音調,現在必須展開救亡,刻不容緩。我們殷殷期待民族音樂工作者,在全國各地,對吟誦音樂展開全面、系統的搶救工作,先錄音,後記譜、記語音,將錄音及記錄的樂譜、文字、語音,一併公開發表,挽吟誦音樂及其唱法於危亡。同時,也鼓勵各地、特別是大學文學科系,成立吟詩社,推廣方言吟詩活動。這些工作對繼承發揚我國傳統音樂文化來說,其意義無疑是重大的。
吟誦唱法的特點
我國傳統唱法,目前實際存在的,有如下數種:一、戲曲唱法;二、曲藝唱法:三、民歌唱法;四、宗教歌曲唱法:五、吟誦唱法;六、少數民族音樂中的各種唱法;七、其他聲腔,如叫賣腔等。
這裏只談吟誦唱法。吟誦唱法又稱吟詩腔、吟腔、吟唱腔、吟誦性唱腔等。在中國音樂詞彙中,唱腔也可作歌唱音樂解釋,這裏只作唱法理解。吟誦唱法與吟誦音樂一樣,有悠久的歷史,主要在讀書人中流行。通常分為吟詩及吟文兩種,一般來說,吟詩比吟文音樂性強。吟誦唱法注重語言因素,接近語言音調,受口語、方言影響至深,故旋律常帶方言特色,又富即興變化,節奏徐疾自由,無拘無束,感情所至,抑揚頓挫,高低疏密,任意為之,還可加插襯字及感嘆字音。
吟誦唱法也常在戲曲等聲腔中運用,如越劇中的「清板」、灘簧系統中的「乾板」、高腔系統中的「滾腔」及京韻大鼓中的「平腔」等是。民歌、宗教歌曲也常用吟誦唱法,如民歌的敘事性歌曲,宗教經文的敘唱等是。吟誦唱法也受到戲曲、曲藝、民歌等唱法的影響。吟誦音樂在長期承傳過程中,音樂可能逐漸變形、淡化,某些人在吟詩文時,也可能有意無意地將自己熟悉的戲曲、曲藝或民歌音樂,套進吟腔中,使吟誦音樂性增強。吟誦唱法受制於語言,有很大的局限性,加插了戲曲、曲藝和民歌的音樂,就顯得生動起來。戲曲、曲藝和民歌的音樂,誇張了語音聲調,如配合即興變化較豐富的吟誦唱法,就容易達到較佳的藝術效果。
吟誦唱法與戲曲、曲藝唱法不同,戲曲、曲藝唱法重戲劇性,重情節,重各類人物性格刻劃,不同的人物,道白語氣及唱腔風格,皆不相同,在戲曲、曲藝中,吟誦唱法則往往限於表現讀書人一類的角色,台詞及唱詞又往往是典雅的詞句或其本身就是詩詞。現代戲曲、曲藝聲樂藝術定型較晚,雖然與古詩詞唱法有一定的歷史淵源,但畢竟與吟誦唱法是完全不同風格、不同品味的另類唱法。
吟誦唱法也有別於肅穆莊重,虔誠平實,不大講究個性色彩的宗教歌曲唱法。吟誦唱法深具吟誦者個性特色,個人風格極強。但是,二者卻又互為影響,均有悠久的歷史淵源。敦煌文獻(約四世紀至十世紀)內容十分之九為佛經和少數道教經典。變文是敦煌文獻之一,變文的結構大致有說、有唱、有描寫、有譬喻。這種形式,很適宜於當時在民間傳教,而且使用轉讀、梵唄、唱導等種種與音樂有關為民眾所喜聞樂見的方式。劉大杰在《中國文學發展史》一書中說﹔「所謂轉讀,是用一種正確的音調與節奏,去朗誦佛教的經文。」其實這種形式,應該就是吟誦。朱自清《論朗讀》中說﹔「吟特別注重音調節奏,最見出佛經轉讀的影響(參看胡適《白話文學史》──原註)」。梵唄是一種讚頌歌唱。而唱導,據劉大杰說,則是「佛道的演講和說法的制度」。慧皎《高僧傳》說:「唱導者蓋以宣唱法理,開導眾心也。」應該也是一種有說有唱的形式。佛教初傳時,為了使教義深入民心,便儘量採用中國民族形式,也利用到當時流行的各種聲腔,包括吟誦聲腔,逐漸形成變文這一形式。變文又對後世的說唱,如話本、寶卷、彈調等影響很大。從這裡我們可以看到,中國各種傳統唱法,是常常互為影響的。
吟誦唱法與民歌唱法,都是口頭承傳,都有悠久的承傳歷史。民歌唱法質樸,鄉土味兒濃郁,相對來說,吟誦唱法就比較高雅。民歌多俗詞俚語,口語化強,方言對音樂和唱法的影響至為明顯。吟誦的語言大多是書面語言,文雅考究,雖使用方言,受方言影響很深,但又往往使用當時的官話──當代普通話,還常用古音,特別常用古音押韻。正因為二者語言內容不同,民歌唱法的感情表達,就比較直率、真切、強烈﹔相對來說,吟誦唱法的感情表達,比較曲折、隱晦、含蓄。
我國各類傳統唱法,都比較重即興變化,其中尤以吟誦唱法為最,這主要是因為承傳方式大多是口授心傳,不大依靠固定的樂譜,即使有樂譜,又往住是簡化譜,留有發揮餘地。傳統吟誦音樂,完全沒有樂譜依憑,全靠口頭傳授,因語言聲調變化而行腔,旋律、節奏性都不強,就更有靈活變化的機會,所以即興性特別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