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中土神州,道法自然。
神州大地,盘龙帝都有个帝王专心修道,不理尘世,一心最爱的唯有那手中放不下的木鸢和御书房案牍之上的鸡汤。
雪域荒原,有个摘花种来生一生只种一心人的女子,花如玉颜如画,此生只种花不问果。
东海湖畔,有个假装驼背的老先生,每天一问一问三百六十五天九九八十一难,问问诛心难难有劫。
西方菩提,有个喜欢种莲花的美和尚,每日不参禅不念经只问姻缘,说着你是我的禅秀色可参。
荆楚西蜀,亦有个如精灵一般的女子,喜读书能射箭,钟天地之灵秀,一箭东去,黄河水清。
一个生长在南方的贫寒少年,当他有一天看到龙首隐没云端,破落的院子前的池水卷起万丈的白浪解了八月的大旱时。
他就想出去亲眼去看一看,说书先生所说的那位老先生问问他今生还有多少劫难?东海的滔天大潮真的跃不过那处隐没时现的湖畔、西方的莲花如洞天和西蜀的巍峨大山真的矗立在云霄之上?
于是,终有一日,少年带着破瓷的白碗,开始南下中原。
——
第一章 池塘白碗
二十四节气,大雪。
暮色里,舒镇名叫春雨巷的僻静地方,有位孤苦伶仃的清瘦少年,此时他正在一处草场放着老黄牛,轻柔的风夹着几缕彻骨的冷意吹在少年的破旧棉袄上他那瘦弱的个子不禁打了几个摆子,单薄的影子和那风中摇摆的枯草让人看着都觉着冷的瑟瑟发抖。
少年姓舒,名生,家中清贫,父母安在。清贫根由则是少年父亲早年嗜赌如命,先辈积攒的诺大家业被他父亲挥霍的徒剩一处三进的老宅子后就再无其他,好在孩子他娘出生名门大家,陪嫁之时嫁妆虽说也补了那坑害一家的无底洞,总算在少年十四岁那年如梦初醒幡然悔悟不再碰赌,日子一家三口虽说不负往昔太多太多,怎么着也过得融洽。
在小镇东侧则有一处私塾,孤苦无依的少年经常趁着放牛回家半路上经过那处私塾时,算好了回家还有一个时辰的光景边将老黄牛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就着院墙外朗朗读书声默默记着那不知何物上的三字一句三字一诵的读书声,每天记一些,如今半载过去少年已经听到了“人之初,性本善”三回了方才了悟此书已然全,便解了系在歪脖子树上的藤绳牵着老黄牛回家去了。
舒生回到家后,牵着老黄牛放在了简单搭设的马厩内就回了自己的那间屋子,点上了存了好久好久才买到的一根蜡烛,从单薄的胸前衣襟中小心翼翼拿出来一个白玉碗放在黄花梨的木桌上,坐在早就搬好的竹椅上也不觉着冷,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紧紧盯着那只巴掌大的白玉碗,凝望去,温润如玉。
少年至今仍然清晰记得,那是个大旱的年景,庄稼地里颗粒无收,院落门扉前的池塘底部以前的裸露的淤泥亦是干涸的像妇人老去苍老的皱纹无论被风怎么吹去都始终无法抹平皱纹的惨淡光景。
世世代代都只会诗词歌赋的书香商贾之家结合的夫妇俩,舒鸿鹄见着自己的妻上官婉儿两人亦是愁眉不展,直到家中的米面粮食再无一粒,一家三口饿着肚子就这那不知从何处找到的一包枇谷做的糟糠硬是撑到了下雨日,庄稼换了新颜,变卖了家中的一些物件熬过了那个难熬的年。
可这其中我们的舒生在那会儿吃着糟糠实在是不愿吞咽下去便坐在院落前的池塘青砖板石上看着干涸的池塘发着呆,鬼使神差的他不知什么时候看着那干涸的淤泥表面有一处处不甚规则的凸起小洞,便好奇的走到近前也不怕有蛇虫鼠囫囵不顾的小手挖着,挖到最后竟然发现有一对赤红如火般的像蟹又没有那臃肿的身子反而纤瘦的身子,伸手去捉还被那赤红的双鳌给紧紧的钳住疼的少年眼泪都啪嗒啪嗒的流出来,这反而让少年生出一股气来,没有被夹到的那双手迅速按住了那个小家伙的头部,钳住的手也随即松了开来,少年如释重负,可就在这时天地昏暗,云层间似有龙首隐没,不知从哪里而来的一道白光反射在少年的眼中,借着光线少年发现自己的右手边正静静躺着一只被淤泥覆盖只露出一角的物件,少年也不怕丢了右手中的那只不知道叫什么的生物转过身子扒拉着那件泛着光的物件。
东西捧在手心里,淤泥被那双小手拭去一点点,天地亦是越来越昏暗,好似整经天下都要塌了下来,少年却是好无所觉,只是再他将那物件彻底擦拭干净显露峥嵘时,被天地一不知从何处出来的一阵清风拂面时,才觉着这个大旱的光年有些凉,还有些甜,却不知凉在哪里甜在何处?
舒生抬头一瞥,这一瞥便改变了他这一生的人生轨迹,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在劫难逃。顺着少年的眼光看去,那云层中隐没的龙首呼的睁开了眼朝着少年方向看来,不知是看少年还是看着那人间,眼神淡漠却又少见的出现不易察觉的柔和目光。
天地有灵,水自云而生。
少年身周莫名涌出水来,当池水没过少年的膝盖才恍然惊觉跳脚般朝着家门撒丫子跑去,幸好得天眷顾或者得龙眷顾才没有被淹死。只见平日里池水最深不过丈许淹不死人的池塘,今个却是起了九道龙吸水扶摇直上九万里,惊的少年的心中涟漪生了浪也想扶摇直上九万里,上那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
可惜少年如今的志向只是求得温饱,再多一点点想法的话那就是能多读点儿书,多识点儿字然后去更远的地方看更加千奇百怪的神仙景致,那才不枉这一生哇!
云层中隐没偶现的龙首御了那九道龙吸水便龙身九分天下,再不复见。
八月十五日,中秋。
天地清明,旱解,苗木生发。
……
光阴轮转,大雪节气的今夕,此时的少年桌前的巴掌大的白玉碗倒扣在桌面上静静地躺着,被舒生翻来覆去的研究琢磨了半天硬是瞧不出半点儿动静,不过少年性子也不急,就这么与白碗两两无言。
“难道真不是个宝贝?”半晌让少年自己心里都有点儿打鼓了,这东西从那天被捡回一直搁着自己胸前怎么着也有点儿感情了吧,难道真的得像村里头老酒鬼说的得放点儿血认认亲。想到就做,少年转身跑去自家灶房拎了把菜刀跑到竹木桶打好水清洗了下刀身和刀锋,然后再转头跑回自己那间屋子谨慎小心的关好门窗便拿那把菜刀搁着桌上与白碗并排摆着,这其间少年打水时隐约听到自己娘亲说了些什么,好像再说:“书生小心些水湿了鞋子,不要总是慌慌张张的像什么话,读书人该有……”,不过这些话都被这少年给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一身心思全然放在了此刻闭着眼睛左手握刀搁着右手食指上半天硬是不敢下手切那么点口子放那么一点点血,这一幕情景落在外人眼中的话怕是要被笑话死,只是不等少年闭着眼睛再犹豫不知从何处风起少年一个晃荡,这刀不偏不倚轻轻滑落指尖,鲜血滴落一滴菜刀咚的一声落在地上躺着,少年也睁开了眼,神情却是半点儿也无疼痛表情,就静静地看着白玉碗是否会如他所想般生了变化,只是终究还是令人失望的,没有丁点儿动静,那食指鲜血也再无血滴落止住伤口被少年翻出柜子中备着的药膏抹了抹就收拾好白玉碗重新放回胸前衣襟中再无他想。
可见世间的事又有多少真如自己所想般生着意料之中的变化,少年的意料之中的变化没有来吗?并没有,只是来的比较早,并没有迟到。白玉碗真是一件宝贝,只是就像生了大病的人一样在没有药物食材的治疗之时,只能凭着自身的玄妙莫测的能力自我修复,也就是像我们普通人一样好好休息睡一觉,然后等着醒来就可以见见这外面的光景,只是这白玉碗嗜睡,还没睡醒,那少年的献血也并非没有半点作用,只是相较那传说中的的神仙手段来显的普通了,效果还是有的就是慢了点儿,到那时才知道白玉碗是不是真是他捡到的一个宝贝,然后大眼瞪小眼的傻笑。
舒生这会儿却是半点儿也笑不出来,临近春节岁寒苦涩的天真是半点儿青草也找不到,这会儿刚牵着老黄牛吃完一处田埂坡道,可看着老黄牛那瘪着的肚子和瘦骨嶙峋的身子就头疼不已,摇摇头漫无目的的牵着老黄牛前行,或许是累了,少年将老黄牛钉在一处湖畔就靠着湖畔枯草的坡道躺着闭眼休息,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的光景耳朵里就跑进来不该听到的一些言语腌臢言语来,听着听着实在是无法忍受就喊了一声:“不要说了……”
湖畔南侧幽会的一男一女便闭口不说话了,舒生心下或许是觉着确实不大好,如此冒失的打扰了一对鸳鸯幽会怕是那佛经上大大的罪过了,表面上看去少年没有任何异样额头唯有细密的汗珠在生,南侧的那对幽会的鸳鸯中的长得还算俊俏的青年男子眼神玩味的看着这个破落户少年,仿似没有丝毫避着家中长辈的觉悟嘴角还带着笑嘲讽道:“身上半点儿看上去要是像个读书人还好,可不像吧还每日到处晃荡,舒生你这什么时候才能进那书院读书喽!哈哈……”
舒生这会儿才站起身,没有理会这同乡舒月风的嘲讽,静自朝着湖畔钉着木棍的老黄牛走去然后在青年舒月风的玩味笑意下牵着老黄牛回家去。既然已经坏了心情,就没必要让着心情继续坏下去,回家总归是极好的,老黄牛少吃点儿大抵是饿不死的,可若是这心里头不舒服那真是给我一碗大米饭总归还是会不开心,但还是会开心的吃完的,因为谁会和吃饭过不去不是。于是,少年在转身离去不远时用那青年还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你也只是生了副好皮囊而已,莫说是进不了书院,我舒生此生也是一读书人,你舒月风除了粉饰娇柔难道就不明白这经天下的道理和学问从来不是只有书院才有?”
舒月风脸色阴沉。
舒生不再理睬舒月风,偏移视线,望向舒月风身畔的那位秀美女子,没有说话,只是觉着心下还是不大痛快又转过身添了一句,“今天多亏了你舒月风我才能明白既然遇见不平则当鸣,哪怕被你从此记恨咬牙切齿的想欺负人,我也认了,但你会吗?”
舒月风听到这话反而收起来阴沉的脸,心下又怎么不明白那话中身段的暗讽,这少年一年未见怎么心思变得如此活络奇了怪哉,未曾多想谁都有长大的时候心智慢慢成熟了自然便生出许多变化,此时他朝着还未走远的舒生丢出一只沉甸甸的钱袋子,抛给舒生,笑脸灿烂道:“这是赔罪,你我就算两清了。”舒生刚想要说话,舒月风已经转身离去。
舒生望着那被抛在身前不远处的钱袋子皱了皱眉头,转身离去。
落袋为安,心不安。
钱袋子静卧草夜深,一道黑影闪过拾起而入舒宅。
舒家,舒月风院内。
“这小子还很有骨气,不曾贪财,少爷何必如此,我们……”舒月风身前的黑色身影带着问询的意味看着自家的少爷,他乃是舒家的供奉先生,被家主安排随身护卫舒月风却又有着超然的地位,所以言行间丝毫没有作为下人该有的觉悟,或者说这种态度已经在他们之间看来就该如此。
舒月风白嫩如玉的手指敲着桌面,脑海里一直思索着那道单薄愈行愈远的背影,似乎记起什么,对黑衣人说道:“你还记得去年那场百年不遇的大旱吗?”
黑衣人点了点头。
怎么会不记得,简直就是记忆犹新。
舒月风换了一句话说出口,“我可能下月中旬就要离开了,家父上月从京城寄回来一封书信,让我前去,为我谋了份前程,只是信中还让我注意些我们这舒镇的异样,只是说到这里信却断了。”
舒月风叹了口气,“那舒生不要动他,留着说不定以后是个彩头,不过该有的教训还是要有的,查查他最近的生活作息,然后……”
“明白了……”黑衣人躬身回道。
舒月风顺着黑衣人的视线落在了窗外道:“惊弓总是鸟先飞,遇海却是鸿鹄归,此一去,望先生多加保重”
黑衣人摇了摇头。
舒月风蓦然哈哈大笑,用手指再敲了几下桌面,或许想到某个倾城的女子嬉皮笑脸的妩媚样子继而言道:“京城的女子据说个个美若天仙,传言还香的不像话,真得尝尝鲜……”
黑衣人没有接话,舒月风交代了离去后的一些安排便离去,此后舒月风则挑着那一块块雕刻着女子名号的木牌喃喃自得着。
……
翌日,傍晚。
舒生回到家中,又如往常一般翻来覆去的看了会儿白玉碗见还是没动静就又放回衣襟中藏着,想到那日遇见舒月风的一幕不禁让他思索着对策,此人被言语刺激了肯定不会放过他但也不会做的太过张扬,好歹他舒生母亲母族还是在这春雨巷里立的起来的一张旗子,虽然不大顶用,已经没有来往好多年了,但每当他生辰的时候夜里还是会有一个生的和仙女一般的小姐姐来看他且给他备了一份礼物还不忘亲切的捏捏他的鼻子。
等到那位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姐姐离去,于是好奇的他问着他的娘亲:“今天来的这位小姐姐是谁呀?”娘亲说是他的小姨,他便喊他姨,女子笑的更美了,看的那会儿的舒生一阵呆。
……
坐在庭前的池塘畔的舒生,思绪在翩翩起舞,少年人的心便也生的涟漪起来,扔了颗小石子在池水里看着涟漪一圈圈的荡漾来去,以至于都忘了怎么应对舒月风的刁难来着,最后实在想不出来便不再继续,起身返回屋子里。
舒生关上门,躺在坚硬的木板床上,单薄的少年闭上眼睛,小声呢喃道:“白玉碗,红烧肉,真香呀……”
——
第二章 钓鱼人
天微微亮,尚未鸡鸣鸟唤,舒生就已经起床,离开温暖的被褥做着和往昔一般的作息,也养成了早起晚睡的习惯。舒生打开屋门,来到泥土松软的门前池畔,深呼吸一口气后,伸了个懒腰,转头看到一个提着竹子做的鱼篓肩上扛着一杆黄竹制成的钓鱼杆的老人,虽然看上去年纪有点儿大了,但精神头很足的样子让人感觉亲近,这不舒生好奇着就跟着那位老人身后,想着咱们这巴掌大的小地方除了那过路湖大些就真的没哪里可以钓到像样的鱼的地了。
月牙清,一方前后数十米的池塘,水深数丈,水面涟漪泛着微光,没有和舒生想法一样老人没有去那过路湖则是到了离着家门不远的月牙清池塘,离着不远的柳树好奇的望着那钓鱼的老叟,看着一件件小物件被捣鼓出来让舒生长了见识,那折叠好一拉就可以坐下的小板凳,那木质的圆筒滚动就有数丈长的丝线远远抛出落入水面却又无法分清到底线在何处,几乎水天接连一色,好不神奇,看着舒生啧啧称奇,心里想着要是也能拥有这么一件钓鱼的工具哪怕不钓鱼也是好的呀!
“来……过来吧!不要愣着了,想看就过来瞅瞅”老人亲切的笑着看着那躲在树后藏着探头探脑的少年,感觉自从走到这里就感觉不仅这里气息扑面而来的清新甚而这里的人也是如此的可爱,面前的少年就很可爱。少年依旧不曾挪动步子最后甚至不再看他就那样子灰溜溜的跑回去了看的老人嘴咧咧的笑个不停。
“这小子看着根骨是个好苗子,只是可惜了我这老家伙自身都难保哪里还能想其他,钓鱼喽,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钓鱼老叟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小木凳右手持着竹竿垂钓依稀可见鱼钩不是那弯曲的模样直直的不像话,眼睛却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睡着了,全然不顾那鱼儿是否上钩,一心入梦,不问天与地。
……
小镇并无城墙环绕,毕竟别说流寇匪徒,就是小偷蟊贼都少有的很,所以名义上是有这么个城门,其实就是一排东倒西歪的老旧栅栏拦着那矗立着北方雕刻着“当仁不让”的牌坊,再者让这牌坊前有个样子,亦是马马虎虎有那么个让行人车辆通过的地方,就算是这座小镇的脸面风景了。
小镇俯瞰而下,此处环境深在林间又临城郭,僻壤却又不处人世之中,千百年来这座小镇被无数的文人骚客所眷顾,每到四季生发之时,都可见到一二文士打扮的世家公子美人携众而游,却又在半旬后只见数人离去,更惨淡的光景时竟是只有一人离去这座小镇,说不出的诡异,小镇的人也丝毫没有所察觉,甚至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千百年祖先落户于此到底生了什么变化。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任何的诡异事情发生。
舒生一路小跑着穿街过巷,路过黄塘湖畔的时候,看到不少妇人孩子聚在湖畔旁,浣衣声一直在啪啪作响,而孩子们之间的追逐打闹声亦是不绝。再绕过一条街,舒生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呼喝声,八个年轻的少年人还在谷堆场的平地上玩着时下最流行的蹴鞠,不过有别于世家大族的玩法和打法,就是一颗圆滚滚的竹制空心球形的竹球,外面再包裹着一层布皮防止球破碎的太早,毕竟这东西经过脚上的次数不会太少,磨损太大,必要的改良保护还是很有必要的。
舒生离着球场越来越远,那点儿浓浓淡淡的趣味似乎也更加的真实,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自己也会拥有一件件令自己开心的事物的,哪怕到最后只有一件令自己欢喜那也是别人羡慕不来的欢喜……”舒生此时不禁摸了摸怀中的玉碗,然后拼了命发了疯般的朝着家的方向奔跑,跑的越来越快,最后越来越慢,又越来越快。
这或许就是一个人童年的样子,模糊却又很清晰,一个想念就经久不息。
而儿时的玩具的概念在僻壤的人潮中,与世隔绝的尘内尘外都没有那么多讲究,只要能够和一群相熟的人玩的开心就是这时天底下最最开心的事了。
舒生奔跑中想着自己也会有朋友的,哪怕一个也好。过了小半个时辰,舒生他回到家门口,静静地看了这天空,不知哪来的喜鹊从他旁边绕着飞过,偶尔回头一瞥,心田便生涟漪无数,荡漾开来皆是花。
三日后,深夜。
舒生衣襟中的白玉碗静静地躺着,少年辗转反侧不知道梦里是梦见了什么玄妙莫测的神仙事,以至于房门被那东风吹来开着门扉都不曾发觉,等到清晨破晓,少年睁开眼的一刹那,突然一道瞬光袭来,隐约间可以看到那是一道羽箭破空而至,肉眼可见空气中一阵阵气流翻滚着气泡附着在羽箭周围,锋芒毕露袭来。舒生却从睁开眼的刹那间忘记了生死只记得那天夜里归家无粮时蜷缩着床脚看到娘亲端着一碗猪油渣炒的炒饭放在他的眼前晃了晃随后递给了他手中还温柔的笑着对舒生说道:“书生饿坏了吧!”“慢点儿吃别噎着了……”舒生的眼角便噙满了泪水,看着破空而至的羽箭便也不那么害怕,麻溜的从怀中拿出玉碗硬生生的挡下了这生死攸关的袭杀。
袭杀似风,来的快去的也快。
舒生脑子一阵浆糊,完全弄不明白这突然而来的杀生之祸怎么就落在了自己头上,这完全不符合常理,而当自己用白玉碗挡下后又风平浪静的不像话,这处处都透着股诡异的气象。
这一切都像做梦一样,让人无法理解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仇深似海的生在自己身上。舒生这会儿顾不得自己的小屋的狼藉模样,舒了口气后就立马向着自己父母的厢房跑去,跑到半路了却又不禁想到这要是让那诡异的阵仗连累了娘亲他们那就是大大的不安了,然后咬了咬牙齿向着屋子外的那处池塘跑去,想着曾经所见的那幕神仙事或许有什么不知道的变化能够解决掉这诡异的暗杀手段。
“不管最后到底是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恐怖景象,但总好过现在就给吓得死翘翘了还不知道是为什么来的坦然些……”舒生一阵小跑嘴上还不停地说着话,或许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来驱散内心的恐惧和无奈。
……
天亮时分,那闭眼沉睡的老者已经打着哈欠醒来伸了伸老腰接着慢悠悠的收起鱼竿,那金色的鲤鱼不停地在那竹篾制成的鱼篓中扑腾的不停,看在老者眼里却是丝毫的情绪也无,最后却又在手中倾覆下一尾尾足有好几斤重的鲤鱼被老者随意的扔在了池中,放下鱼篓的几尾鲤鱼老者看了看舒生所在的那间院子,嘴角不禁上扬了三分,嘴中淡淡笑道:“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跑也跑不掉。不该是你的,怎么着尔虞我诈的来也是翻不出来浪花的,年轻人长大了也就该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方不辜负……”
老者背上空荡荡的鱼篓向着舒生的家的院子缓缓走去,一路无话,静静地走过层林尽染的光阴,眼睛略过葱葱郁郁的草木丰笼,约摸半盏茶的功夫恰好走到了舒生家的小池塘处,正瞧见了那有趣的小家伙在池塘青石板上坐着,手里却捧着个碗,看的老者一阵欢喜,不自禁的走向前来与少年一同而坐,笑着转头对着少年笑道:“这钓鱼呢想要钓起来大鱼,特别是那上了年份的鲤鱼来,纯粹靠耐性,也有那么点儿运气在里面,想不想一起钓鱼?我有鱼竿、鱼食,还有说不完的故事,要不要来钓钓鱼,听听故事?”
老者取出一枚大如稚童手掌一片翠绿如叶的竹简,双手手心轻轻摩挲一番,凭空变出一只手指长短的袖珍翠竹鱼竿,老者轻轻呵了一口气,然后一甩长线丢入湖中,湖水荡起一阵涟漪。
舒生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静自从老者手中接过鱼竿,眸子静静地看着池子的水何时生涟漪,心里却想着怀里的玉碗静静躺着何时醒来,只是这眼眸处的清欢已经被无声的阴影所掩盖,寂寂风来,鱼线下是谁的饵在钓谁的未来,是钓的那光阴还是荏苒的无奈。
……
此时那穿着简单,面容和煦的老者视线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天空,也没觉着这天色多好看,回转视线看了看这神情慢慢从哭腔中走出来的年轻人,显然是没怎么走过江湖的,更是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何种模样的,与舒生一起抛竿后,直截了当说道:“少年人,我觉着这天晴向晚都是可以钓鱼的,只是有的人喜欢白天,有的人喜欢黑夜,而你只是被这方天地的樊笼所束缚住了罢了。不开心是心里装着什么事了,不说出来不好,不介意的话跟我这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老家伙念叨下,指不定就舒服不少不是”
老者犹然悠哉,神色从容,他从木盆中捻起一些饵料,随手抛入湖中。
浅色入水,池塘涟漪微漾。
舒生不知如何作答,只好酝酿片刻,讲了内心的简单想法:“夜晚钓鱼可能也有人,但肯定少些。人世版图广袤无垠,不管如何千奇百怪的事发生,红尘人不大信,我却还是信的”
老者接着话茬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像你一样的这经年轻人还是头一回见,只是如今离着生死距离这么近,难道不怕吗?”
舒生眼神诧异,却似乎明白了什么,反而就不再说话了。
一场萍水相逢而已,他人家事,说什么都不合适。
不过这少年,是不是太年轻了点儿?
天资聪颖是真,可怎么命格不该如此彷徨的光景?
舒生心思微动,只是故意无所察觉,依旧盯着水面。
老者转头望向远方,微笑道:“年轻人,那白玉碗可否给我这老家伙瞧瞧,瞧出来了一星半点儿都可以告诉你,但是不许埋怨这世道,不许对这经天下失望太多,可以吗?”
少年有些无奈,他最烦这些云遮雾绕的悄悄话,听的懂还好,若是听不懂还得琢磨老半天,他实在是不擅长这种猜谜一般的对话。舒生皱了两下眉头道:“老先生,听说东海有书海无涯,前行的士子贩夫走卒皆可争渡,一渡千里得见仙,是不是真的呀?”
老者点点头,朝着年轻人递了杯茶水,笑道:“舒生,出门在外的见着的事情多了自然就觉着这经天下很大却又很小,你们舒家先辈至今的余泽到你这方才有点儿泉涌的样子,只是知道了这个世界的某些人一辈子或者几辈子都不知道的真相就那么对你有意义了吗?我觉着不大好”
老者眼神温和,手轻轻的拍了拍舒生的肩膀。
舒生瞥了一眼池塘,便收回视线。
他觉着老先生说的话很有道理,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很简单的想他能理解这个世界的侧面,有好奇不可怕,可怕的好奇了看到了真相了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又退缩了,这才是最可怕的事,他不想变成这样令他自己都讨厌的模样,舒生很感激他。
瞧着这傻样。
身边这个傻小子,一时半会,怕是无法理解这话里面的意思,不等老者再提点两句,东方一道盈盈剑光便冲入云霄,老者凝视了一下就收回了目光。
舒生就要收起鱼竿,听到了这么多话,虽然不知道这位老先生为什么知道他叫啥,遇见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要相信他,他才能活命。
才能去远方,看看外面的世界,因为外面的世界很大。
不曾想那老者看着这年轻人似乎想起来什么,突然笑道:“你若是还想钓鱼,就接着钓,这一整套家伙事留给你便是,我可能要先去一趟山里,再回这池子陪你看看你那玉碗,你这后面少不得怪事连连,我可以教你一门保命的术法的口诀,简单得很,你记住了就好生琢磨练练,不可懈怠”
舒生摇摇头,“不用,谢过老先生了,我小小年纪已经遇见过许多人这一辈子都不曾见过的老神仙,知足了……”
老者还不至于强行要求别人接受自己的善意。
与少年一起了一段路,少年收起了那副钓鱼的家伙事,向那已经传道给他的授课恩师行礼后,灿烂笑道:“舒镇舒生,见过恩师”
王阳明笑着点头,“我就猜到你小子会认我这个先生的,一切遇见都从眼中的星星开始,你小子眼中有星月,活该世间有光”
“走了,好好练功,那些魑魅魍魉为师已经打杀了,不入初镜不可出了这方池塘所在方圆三里地界,切记切记……”
舒生躬身行礼,向着已经走远的恩师的方向笑道:“晓得滴哟”
远处王阳明亦是笑了起来。
从此天地有日月,书生有一意,舒平生。
少年得见恩师,见着了。
甚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