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赖得眼皮似睁非睁，竖起耳朵听房间外面的动静，爸爸和后妈在厨房忙碌，弟弟在为考研背书，谁都没因为他在睡觉把音量放小，他摸过床头的手机看，已经早上十点半。
他把手机胡乱塞在枕头下面，七八点那会内急醒过一次，天太冷人太困没起身，这会没刚刚睡意那么浓了，就是舍不得暖暖的被窝，迷糊了一下又一下，再睁开眼睛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肚子的饥饿，让他再不舍也得跟被窝告别了，起床到厨房看，爸爸和后妈、弟弟早已吃过午饭，离晚饭还早，热饭热菜是没有了，空气中只有一点点残留的香气，赖得咽着口水，摸着肚子，走出厨房。
谁打开了旁边小房间的灯?赖得顺手关上，节约用电。
“干嘛呀!”爸爸和后妈气呼呼地出来，“好好地在里头碍着你了？”
厨房旁边的小房间，堆放着家里的食物，腊鱼腊肉香肠，面粉之类的，爸爸和后妈在里面做过年要吃的腊肠腊肉，自家吃不完还可以送人。
“哦，没看见里面有人。”赖得对爸爸和后妈耸耸肩，“我出去了。”
爸爸在后头抱怨，“唉!29岁的人，成天游手好闲啥事都不做!”
后妈说，“给他介绍个对象呗!结了婚，就该自立了!”
“哼！他呀，模样不行，脑子不聪明，又懒，谁要他？”他爸爸好像把什么东西重重放下。
“那是，都给他介绍多少回了，总也成不了，唉，人家看不上啊。”他后妈在捣着什么。
赖得听见了，不回应，不琢磨，他从来不爱思考，也不爱说话，不是普通的内向寡言，也不是只对不熟的人没话说，在熟悉的人面前很会说，确切说，他对谁都没什么可说的。
没自信?他个头只有一米五，丑、胖，笨，上学考试从来没有及格过，什么特长都没有，又不勤快，不上进，一点儿也不讨父母、老师喜欢。
他3岁时父母就离婚了，各自再婚生子，总是顾不上管他，他初中毕业就不再上学，过着打工一年半年几年，待业几个月的懒散生活。
结束上一份工作已经是半年前，他还一直在家待业，天天东晃晃西逛逛，最多帮家里干点活，其他时间吃闲饭，偏偏他又很能吃，吃得爸爸和后妈脸色难看。
赖得晃到村口，指点两个人打麻将，在别人的白眼和嘲笑中走开。
以前还常常上网吧，每次上完网回家也只是吃喝拉撒睡，让爸爸和后妈数落半天，但好歹有个去处。
而现在，能用手机在家上网是方便了，但总待在家里也让人烦，要看家人的脸色，听他们唠叨，谁让他没本事只能在家待业呢？
赖得连连打着哈欠，歪在一棵树上，才起床没多久，又困了，懒觉让人越睡越想睡。
他知道别人嫌弃他懒，没出息，那么他自己怎么想呢？
他没有什么打算，这种懒散的生活，多年来已经习惯了，从不知道什么是努力，怎么才能努力奋斗，反正有人给他吃住，他就满足了。
二
赖得在小超市买了个面包，边走边吃，到村口的黎家看看，没准能碰上黎家的一两个亲戚，吹吹牛打打牌，一下午一晚上就过去了。
去黎家为的也是帮着干点活，搬东西，黎家老头子严重风湿，老太太患好几种慢性疾病，唯一一个儿子早些年病死了，儿媳改嫁，只有一个孙女还是弱智，没人帮着，生活就太不方便了。
帮忙的人不会只有他一个，黎老头的妹妹有空就来帮他们家搬运和放置桶装水，洗衣做饭，种菜、浇水，摘果子，但她忙得很，为了给儿子赚钱买婚房办婚事，50岁还在打好几份工，每次来去都是匆匆忙忙。
黎老头的孙女英英，5个月前满11周岁，模样长得漂亮可爱，可惜脑子比较笨，考试总不能及格，医生说在娘胎里怀着那时缺了什么，黎家老头老太没文化，不懂英英到底缺什么才会脑子笨，到底是自家的娃，再笨也是他们疼爱的宝贝。
赖得喜欢跟英英玩小孩子那些简单的游戏，英英不会笑他，不会看不起他，只要有人陪着她玩，她就会很开心。
赖得进来的时候，院子中央的桌上摊着些书本，几支笔，看来英英在写寒假作业。
英英坐着不动，不像以前一样，跑过来和他说说笑笑。
好像有几个月，她都是这样看着没精打采的样子，赖得想，要问具体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想不起来，他不擅长观察，对别人的变化很迟钝，只能说，英英以前不是这么死气沉沉的。
“英英，写作业呢？”赖得高声问。
英英很低很低的声音应了一声，她好像没有什么精神，很疲倦麻木。
“作业写完了吗？要不休息一下吧？”赖得看她似乎很想睡。
英英不说话，突然，书和本子落地，她捂着肚子蹲下，哎呦哎呦地叫唤起来。
赖得看她肚子痛得很厉害，第一反应想要找药，但是他常年不生病的人，对吃什么药一点研究都没有，怕吃错药更加坏事，拿起电话要叫救护车，却不知道医院的电话号码，只能跑到外面去叫人，过了大半个小时，他们才把已痛得叫不出来的英英抬上车送往县医院。
赖得和黎家爷爷奶奶在病房外等了好久，医生出来告诉他们，英英早产生下不到六个月的男婴，婴儿没有足月，孱弱不堪，生下来就死掉了。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英英一个小孩，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赖得和黎家爷爷奶奶一样震惊，他们愤怒，他茫然。
三
赖得回到家时，爸爸他们晚饭已经吃完，厨房又是干干净净没一点饭菜的影子，只有空气中残留一点点饭菜的香气。
爸爸听他说完，开口就抱怨，“你说你也真是的，管人家家里面的闲事干什么？整天往人家家里跑，这下好了吧？哼，你自己惹的麻烦，我可不会帮你收拾烂摊子。”
“哪里会有什么麻烦？”赖得不这么觉得。
“你就看着吧！到时我们可不会管!快30岁的人还总是拖累家里，没用!”后妈看爸爸只是数落几句，她那些话，就到她儿子房间里面去慢慢说了。
赖得把开水倒进泡面，撕开调味包，用叉子搅拌均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