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41:放冬

不必说暑假把牛赶到门前山吃青草，孩子们在溪里戏水拍虾，是多么令人愉快的事；就是秋收过后，把牛放牧到外山荒园，也有无穷的趣味。

外山离家很远，家里不放心我独自去放牧，就由小叔当主力，我当一个小跟班。但是我很兴奋，中午不回来吃饭，可以在那边盖草房，吃野味。小叔忙着准备餐具和食物。而我也没闲着，房前屋后跑个遍，找出一竿顺溜修长的竹子当赶牛的鞭子。其实舍不得打它们。可是自家和邻居家的牛一共有几十头，成群结队地走，有时候也不守秩序。牛宝宝很顽皮，会互相逗趣，有时头碰头横在路中间；而发情的牛叔也会纠缠牛姨，角顶角地在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这也会把路堵死。这时，我的长鞭就发挥作用了，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估计它们都懂得害羞，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继续赶路。

路上最让人惊悚的是要穿过一条长长的峡谷。峡谷内，古木参天，枯叶满地，壁峭峰高，遮天蔽日，穿行其间，只觉得萧瑟凛然，阴气逼人。忽而怪鸟尖啼，阴风阵阵，好像进入阴曹地府，此时人与牛都寂然无声，赶紧加快脚步，以便尽早离开这里。

通过峡谷，来到峡谷外，往下一看，哇，好大的一片荒园。这片荒园离村落远，又交通不便，经常荒废，长满野草，是牛儿们的天堂，也是我们的乐园。

牛儿有的撒蹄奔跑，有的依旧嬉闹，有的吃着青草，而发情的牛叔与牛姨再续前缘，耳鬓厮磨。哈哈！那我们干些什么呢？大家都四处找啊看啊，哪一块是风水宝地，要在那上面盖草房子。大家议论纷纷，各有高见。最后，由小叔拍板决定建在一块地势高突，青草柔软又临近泉水的地方。他说这是“养牛临时指挥部”，地势高，才能居高临下观察牛的动向，万一下雨也不会积水；青草柔软坐着躺着都舒服；临近水源，方便煮饭和洗涤，就这样定了。然后分工去准备盖房子的材料:有的砍柴做栋梁，有的拉藤蔓做绑带，有的割茅草盖屋顶。我被分配去拉藤蔓，藤蔓都爬到峭壁或树上，我拉呀拔呀，好不容易，拔出好长一段，可是藤蔓很有韧性，怎么扯都扯不断，刀都拿去砍柴了，咋办呢？我急中生智，去找一块棱角分明的小石头，然后把藤蔓拉到旁边的石头上放着，以小石块为刀，砍在藤蔓上，三两下就砍断了。其他小朋友纷纷效仿，不一会儿，收集的藤蔓如小丘似的堆积在我们面前。其他各组也陆续完工了。接下来就准备盖草房了。

怎么盖？要先立四根柱子。于是，大壮把当柱子的木料的一头削尖，然后由几个“大力士”合力把柱子插进地里，担心不牢固，还搬来石头从四周压住柱子。好了，柱子一立稳，其它的事就容易了。绑几根横梁，盖上茅草，大家有条不紊地做着，好一会儿，把草房子盖好，总算有安居之所了。这时，小叔开玩笑地说，既然有新房子，那是不是也要有一对新人呢？就把新房子先给新人做洞房吧！大家说，那是必须的！谁来做新人？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决定由年纪比较小的小军和阿莲做新人。尽管平时两人习惯过家家。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做新人还是头一回，这两人纷纷反对，大叫“我不要我不要，强扭的瓜不甜”。大家哈哈大笑“强扭的瓜也甜。”这对可怜的人儿被拉扯进“洞房”，接着大家就“闹洞房”，把采集的野果当喜糖，大家吃着，坐着，躺着，闹着，都觉得新奇有趣。

住的地方解决了，接下来该准备午饭了。于是又一番的摩拳擦掌，分工合作:有人铸造台，有人拾枯木落叶，有人准备食物。甚至有一些胆子大的孩子还到处巡逻，看看能否逮到山鸡、野兔之类的小动物，让人好期待喔！一切就绪之后，开煮了。阿紫当主厨，我自告奋勇当烧火郎。我先划亮一根火柴，拿出一片枯叶点燃后放进灶膛，再一片片地添加，慢慢地，火旺一些，再添加一把小枯枝，火更旺了后不断添加枯树枝，结果把灶膛给填满了，火却熄灭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趴在灶膛口，鼓起腮帮用力地往里面吹气，结果炊烟四散，灰烬喷了我一脸，枯枝就是不燃烧。阿紫站在旁边哈哈大笑，说“你不会吧，我来，你仔细看着”。只见阿紫从灶膛退出一些枯枝，然后把里面的枯枝交叉叠放着，枯枝之间留出一些空隙，然后划亮火柴，点燃几片枯叶，放进灶膛点燃一把小的枯树枝，慢慢地火越烧越旺，一道孤烟缓缓升起。她对我说:“枯枝间留有空隙，里面才会有足够的空气，火才能越烧越旺，你刚才把灶膛填满了，没空气火就不能燃烧了。”喔，原来这样，蛮干是不行的，生活经验很重要。

我们本来要煮芥菜咸干饭，但阿紫提议加一些蕨菜，反正就地取材，很方便。于是就加进了蕨菜等一些我也叫不出名字的野菜。我继续烧火，烧着烧着，一缕缕饭香和菜香飘了出来，沁人心脾，令人胃口大开。好一会儿，一大锅饭煮熟了。接下来，要煮一锅汤。本来是准备煮野菜、鸡蛋汤。但因为有几个孩子去抓山鸡野兔，让人嘴馋，没想到几个人空手而归，令人大失所望。正当水烧开要下野菜、鸡蛋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爽朗的声音“孩子们，有我的午饭吗”？大家才注意到明叔（阿紫的爸爸）手里提了几只杀好洗净的涧蛙走过来，他把几只涧蛙丢给阿紫，说“拿去煮汤”。哈哈！真是意外之喜，大家有口福了。不一会儿，清甜爽口的涧蛙汤煮好了。那飘着山间野菜清新怡然的饭香，那溶入山泉甘甜的蛙汤，真是令人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吃完午饭，明叔忙自己的事去了。我们站在“临时指挥部”放眼四顾，都找到了自家的牛儿，就放心地打牌、嬉闹。有时，我们会跑到吃饱肚子，躺在草坪上假寐的牛叔牛姨身边，直接把他们的背当成桌子，直接在上面打牌。它们假寐依旧，却不时甩甩长尾巴，赶走一些蚊子和苍蝇，像爱护牛宝宝一样地呵护着我们，我们开心地享受这种关爱。同时，也会为它们清楚粘在毛发上的草籽，野刺等，让它们更干净清爽。

到了下午三四点，就赶着牛儿回家了。当我们心有余悸地穿过那道峡谷后，远远地看着村落升起一道道炊烟，终于松了一口气。突然一阵歌声响起“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罩大地” ，大伙也渐渐跟着唱起来“想问阵阵炊烟，你要去哪里……”，霎时歌声响彻山谷，引起阵阵回音。随着牛群，大伙踏歌而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