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只是一厢情愿。一个人的独角戏与另一人的从未在意。——朝晚风
月光皎白,似玉如琛。公子如画,剔透玲珑。乍然,寒光一闪,凛冽刀剑,染血。
“温公子,你当是知道的,你必须死。”朝晚风提着剑,装作淡漠地说道。
“小弟弟,你的手在颤抖,拿不稳剑的杀手,是杀不了人的。”温月轻轻地拨开了那柄寒光凛凛的剑,温朗地笑着。
“你爱他?”他问道。
朝晚风一愣,愕然僵硬地点了点头“爱过,他是我的信仰。”
温月摇了摇头“你可愿听听我的故事?”
听情敌讲故事吗?可真是搞笑。但是,朝晚风仍点了点头。
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藏在这里,诱使着他过去,哪怕后面是万丈深渊。
“那是多久之前呢?算算也有二十年了吧。
我初见重城时,他还只是个和流浪儿抢东西吃的,六七岁的小孩子,一个身世凄惨的孤儿。
于是,我便顺手救了他一把,哪曾想这一救,竟救出了恶果。
那时候碧水堂还是在的……”
“是那个被灭了十三年,以剑术冠绝天下的碧水堂?”朝晚风插嘴道。
温月微微一笑“是的,你且听我慢慢道来。”
“我师父名叫卓箐,也就是当年的天下第一人霜月居士,他的霜月剑法堪称武林一绝。
我出身于一个书香世家,家里世世代代都是教书育人,偏生我就想要仗剑江湖。
赶巧了,我父亲和霜月居士是旧识,他便塞进了碧水堂,成了卓箐的唯一的关门弟子。”
温月轻轻地笑着,整个人像披上了一层柔光,浅色的眼眸里溢满了温柔与悲伤。朝晚风知道,那是面对心悦之人情不自禁流露出的情感。
“于是,我就过上了练功练功还是练功,偶尔捉弄一下师父这样的生活。
对了,你别看霜月居士好像很风雅别致,其实,他就是个大酒鬼,一顿饭都离不了酒……
突然就有一天啊,师父又收了一个弟子,还给他取了个名字——重城,取自:
晚到三桥泛舟去,
掩关不复畏重城。
我没认出来那是我帮过的小孩,我当时就觉得这个重城一定是和我抢师父的,没少给他下绊子。
日子就这样过了下去。可是,哪成想重城竟对我起了那般心思。”
“他确实是爱你的,”朝晚风顿了顿,道“他为你找了十二年丹药。”
温月的笑有些惨然,又有些讽刺“我不要他的爱!”
“那年,他十五岁,他向我表白了。但是,我对他无感,就拒绝了。
他的眼睛都红了,质问我说是不是喜欢师父。
我当时只觉得荒唐至极,哪成想这是旁观者清。
他走火入魔了,就那一夜,他给我下了药,我睡得很沉,没有师父坐镇,他又根骨极佳,竟屠了碧水满门。
他囚禁了我,把我安置于一地下洞府,具体方位早已不记得了。
骗师父说是魔教人士所闻,我尸骨无存,他侥幸逃脱。”
明明春夜的风缠绵而温柔,但朝晚风只感觉到了刺骨寒凉。
如同跗骨之蛆,一点一点地撕咬侵蚀着他的血肉,骨髓。
如此薄情之人,当真会大发善心去救人吗?他不敢再想,只怕那个真相会让人遍体鳞伤。
“为了永绝后患,他衬师父不备,在吃食里下了药,提着师父的头跟我说,
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乖一点,呆在这里吧。
我凭什么要是听他的?他凭什么杀了那么人?
我觉得从那时起我的血就是凉的了,我的心早就跟着师父一同去了黄泉。
伴君饮酒仗剑,伴君生生世世。”
温月的眼角闪烁着泪花,他心里的麻木苦痛总算在今日流露出了冰山一角,却让窥见那一角的人望而生畏。
朝晚风不知道他的神到底值不值得他去守护了。
“我已绝望至极,我深知自己打不过他,欲自断经脉,其实我是个懦夫。
我当时武功已废,全身骨头寸寸断裂,弥留之际竟想着如果我没死会是如何。
我一定会报仇,我早就只是一个行尸走肉,我的存在只是为了报仇而已。
我对不起师父,对不起同门师兄弟,我罪孽深重,我怎么能死呢?我要去赎罪呀!
我有错吗?”
朝晚风不说话,重城花了十二年把朝晚风养成了一个单纯的乃至愚蠢的,不辨善恶的少年。
重城就是他的善,是他的希望,是他的正义,是那个救他出血雨漫天的神明,是他年少轻狂深埋心中的此生挚爱。
现在,善与恶被重新定义,真正的受害者在耳边呢喃,一切的欢欣、满足、欲望、沉沦……到最终也只是一厢情愿。
不过是一个人的独角戏与另一个人的从未在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