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过退役后去哪了么?”
“还没,”义宏接过陆离递过来的酒,痛快的灌下去一大口,“反正这么大一笔退伍费,周游世界呗,享受生活才是最实在的。”
“你还是太年轻了啊,”陆离坐下,轻拍了拍他肩膀,“要我说,先去医疗站把浑身都病洗干净才是最先该做的。”
“靠,你个老混蛋竟然敢耍我!”
兴许是即将要阔别这操蛋地方的缘故,今晚的他们显得格外兴奋自在。
自辐射纪元到来后,边界的辐射重灾区便成了烫手山芋,没有谁会愿意在这种鬼地方奉献自己的,无论是借守卫边疆使命感或是保家卫国的责任感都无济于事。
幸好,金钱可是万能的,大量的资金投入,意味着抗辐射药物和装备至少不会像难产儿一样诞生的这么吃力和痛苦。再加上许多人一辈子都赚不来的退伍费,总算骗到了一批乐于为国家奉献一份绵薄之力的英勇之士。
但药物和工具并不是万能的,即使他们说退役后的医疗水平可以完全消除核辐射带来的疾病,但呆在这的三年辐射生涯中该受的折磨和疾病一个都不会少,毕竟药物只能治愈肉体,却无法治愈灵魂。
空洞荒凉的末日景象,遮天蔽日、满目疮痍、断壁残垣、支离破碎、死气沉沉等词汇折磨着在这上班的每一个人,作为第137批在驻扎在墨山的打工者,我,也是如此。
但值得庆幸的是,从今天起,一切都结束了。
“士兵们,恭喜你们即将结束这三年痛苦的边防生涯,”司令官的身影投射在半空,不变的笑容和腔调,“今晚过后,你们将会重新回到你们美丽的家乡,请时刻记住士兵们,无论何时何地,国家都将永远以你们为荣!”
屁话结束,司令官不夹一个尾音利落消失。
“干杯~”作为临行前最后的夜晚,也是这三年来最充满快意的夜晚,喝得尽兴就是第一奥义,即便是从不喝酒的白河,此时也沉浸在离别的喜悦中。
“让我们倒计时,庆祝这一时刻都到来——”一旁的液态屏上,播放着这个国家一百七十岁的晚会,屏幕里的人们,脸上无一不洋溢着满面春风的笑容,令人心驰神往的繁荣昌盛,让人理所当然的忘掉纪元为何到来的缘由。
自知不胜酒力的我,趁着无人留意之际,悄悄溜到隔壁舱,然后微微醺的撑着下巴靠在舷窗上,试着摇晃几下脑袋恢复些气力。
舷窗外,大片大片在倒退的山岳和丘陵,让我停下了摇晃,我迷离的看着这一幕,宿醉才是今晚应该做的事情啊,毕竟从今往后,我们就再也不会回到这个鬼地方了。账户里殷实的退伍费,足以让我下半辈子过上奢华的幸福生活。
我如是想着,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将偷溜前握在手里的那杯酒一饮而尽,酒液入喉的一瞬,我在恍惚之中似乎看到,美丽的新世界,在向我招手。
#C–137批克隆人已确定全部登机,销毁程序启动运行#
#C–137批克隆人已确定全部销毁,C–138批克隆人启动投放程序#
#C–138批克隆人已全部投放使用,墨山地区边防警报已解除#
蒋牧山抽干最后一口烟,再仔细核对了一遍程序,确定无误后,安心的把C–137批克隆人的所有资料删了个干干净净。
“都第一百三十七批了啊,”他盘算着,琢磨离自己退伍的时间还有多久。
“快了快了,按照三天一批的量,应该在两百批克隆人前能下岗。”蒋牧山舒展开紧缩的抬头纹,露出一个解脱的笑。
“呼~”他从座位上起身伸了个懒腰,作为工作,也为了生活,他在这地方已经熬了两年半的生命。还剩半年,他就可以离开这荒无人烟的地界。
蒋牧山杵在窗前,淡淡的瞥了一眼天边的墨山,随即,他用全力拉开了落地窗。
凌冽的寒风瞬间呼啸着刺痛他的面庞,他闭上眼,静谧着在这个时候他才能感觉到自己身上还留存着身为人类的温度。
这两年多来,被他销毁的克隆人多到数不清,他早腻透了这种事情,也早受够了这种日子。可生活还得继续下去,为了退伍费,以及妻子和孩子。
他突然有些好奇那帮克隆人,当以为自己要解脱时是种什么样的心境,欣喜若狂,或是否极泰来。应该都很高兴吧,前提是不知道他们真正面临的是被销毁的情况下。
呼出体内的一口热气,他总算感到了一丝寒意。
落地窗在寒风抗拒下关上,蒋牧山重新点燃了香烟。
原本,他还不明白政府为什么宁可铤而走险在人伦道德协会的眼皮底造克隆人,也不愿意发展抗核辐射技术,但他逐渐明白了,因为没人可以忍受这遮天蔽日的孤寂,除了可以用希望来欺骗的克隆人,不是吗。
他如是想着,把烟掐掉,安心躺进了休眠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