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上又来了一个新同学,而这个有点特别,阿厘是在班主任的办公室门口看到了她,她看上去不像个学生,染着一头弯曲的金发,眼影画得很浓,口红的颜色很深,戴着一双大大的耳环,衣服很短,没能遮住小腹,裙子的长度也让人想入非非。阿厘刚要进老师办公室的时候,她正好走出来,他们相视一笑,阿厘笑得有点害羞,而她的笑容很自信。还没到老师的办公桌旁,阿厘就听见班主任在跟其他老师说“又是一个坏女孩,怎么总让我碰到这样的学生……”
回到教室后,阿厘发现新来的女生被安排坐在教室的最后面,同学们都不时回头看她,带着或好奇或鄙夷的眼光,有些女生还在小声议论着她,但她似乎对一切都充耳不闻。她的形象在阿厘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说不上是反感还是喜欢,但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偷偷回头看她。上课的时候,老师没有对这个新生做过多的介绍,只是叫她站起来,并说了她的名字,仅此而已,阿厘知道了她叫阿枚。
上课的时候,阿厘没法专心听讲,他总在想那个女孩在干什么,要不要回头看她一眼。终于老师喊了阿枚的名字,并警告她不要在课堂上睡觉。同学们纷纷回头,阿厘终于有机会再看她一眼,只见她慵懒地直起腰,应付式地翻了翻课本……
第一节课过后,阿枚似乎跟教室后面那些学习差的男生熟了,和他们有说有笑,就连上课的时候也不例外,为此老师频频点名警告他们。自习课的时候,有些学生对他们很不满,因为他们的打闹影响了大家学习,班长终于忍无可忍,和他们吵了起来,那几个男生因为见识过班长的厉害,不敢作声,只有阿枚依然我行我素,并对班长说“嘴是我自己的,你凭什么决定我能不能说话。”有些同学忍不住笑出了声,但大家都知道她得罪了班长,将来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班长是班里成绩最好的女生,也是一个自律且强势的人,深受老师喜爱。她此刻真的被气到了,于是她大声对阿枚嚷道“手也是你自己的,那你为什么不去偷去抢啊。”同学们对这句精彩的反驳纷纷叫好。只见阿枚面不改色地说“犯罪的事我不干。”班长说“那违反校规的事你就能干了?”同学们都聚精会神地看着她俩的辩论。阿枚笑着说道“违反校规又不是犯罪。”班长意识到这个道理已经跟她讲不通,于是改用别的方式,她说“你这样影响别人学习真的好吗?你不在乎的事别人在乎啊。”阿枚说“那你还影响我心情呢。”这时,其他学生也终于看不下去了,他们纷纷帮着班长辩驳阿枚,说她自私,说她没教养,甚至有人喊她滚出去。
班主任听到了教室的吵闹,终于出现了,班长向她阐述了事由,于是班主任罚阿枚把课桌搬到教室外面坐。此时阿厘的心里居然有点同情她,因为她已经与全班为敌。
第二天,阿枚被教导主任带到了办公室,阿厘从其他同学口中得知主任要求阿枚必须在两天之内把头发染回来并剪短,不准再化浓妆,不准再穿暴露的衣服,不准戴夸张的配饰,否则会叫人强制改变她的形象。阿枚在学校已经成了人人关注的对象,大家都等着看她的笑话,很多人希望看到她被学校强制改变形象的样子,但阿厘希望她听主任的话,因为他见过那些被主任亲自理发的学生,简直丑不堪言。
两天后,阿枚果然以乌黑的短发示人,没有了浓妆,没有了夸张的耳环,而且穿着一身运动服,但难掩她美丽的容颜和曼妙的身材,阿厘发现自己对她入了迷,但是他不敢接近她,因为他们就像两个世界的人。阿厘是个好学生,而阿枚虽然换了形象,但依然是个坏学生,而且她身边总是围绕着一群坏男生。
班里的帅哥都围着阿枚转,让其他女生很是嫉妒,他们私下里给她起难听的外号,还传言说她跟学校的领导有一腿,因为她常常违反纪律却没被开除,几乎没有女生愿意和她做朋友,班长更是对她言语轻薄,而且似乎总是针对她,经常指桑骂槐说某些人拖了班级成绩的后腿,还经常给班级丢脸等等,老师和学校领导也对阿枚这个学生很是头疼,因为她不服管教,还会影响其他同学……
愿意教阿枚功课的男生不计其数,但是他们大多水平有限,而阿枚对学业似乎并不放在心上,所以她很少主动向人讨教学习方面的问题,只会向别人借作业抄,考试的时候能作弊就作弊,不能作弊就放弃。
有一天放学后,阿厘走在路上,阿枚从后面赶上了他,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你叫阿厘是吧,看你考试的成绩很棒哦,年级都前三了。”阿厘腼腆地说“还好吧。”阿枚笑着说“呵呵,我还以为学习好的学生都很谦虚呢,以后考试你能不能坐我旁边,我好抄你答案,还有作业借我抄一下。”阿厘犹豫地说“这样,好吗?”阿枚嘟着嘴说“哼,我果然没猜错,你们这些学霸果然不屑与我们这些学渣为伍,不愿意就算了。”阿厘连忙说道“不是不愿意啊,我只是在想怎么做更合适。”阿枚说“别想太多,作业先借我。”于是阿厘从包里拿出了作业本交到她手里,她开心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与阿厘告别了。
第二天早上,她把作业本放在了阿厘的桌上,阿厘翻开一看,里面用铅笔画了一个调皮的表情,把阿厘逗乐了,他为此开心了一整天。老师批改完作业发下来后,他还特意强调了一下,从作业的情况看来,阿枚的进步很快,希望她不是抄的。阿厘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微笑着对阿厘眯了一只眼睛,这个动作甚是可爱。
此后的每次作业,她都抄阿厘的,阿厘跟她说,抄的作业老师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应该换一个方法,阿枚说“老师才不在乎我的作业是不是抄的,我能交作业他们就该高兴了。”阿厘说“你就没有想过靠自己的努力证明一下自己,让所有人都对你刮目相看吗?”阿枚似乎有点不高兴了,她说道“你不愿意帮我就算了,不用你来开导我。”
阿厘急忙解释道“我当然愿意帮你,但不是以这种方式,我是觉得你可以尝试一下把精力放在学习上。”阿枚说“不用解释了,道理我懂,但我真的不是学习的料,我只想混个毕业文凭,然后出去赚钱养活自己,你肯定是想着考一个好大学,找一份风光的工作,我们不一样。”阿厘无言以对,只能继续把作业借给她。
终于到了考试的时间,阿枚没有再提过考试帮她作弊的要求,所以阿厘很是犹豫,到底要不要坐到她旁边帮助她作弊,最后他想到既然答应过她了,就坐在她旁边吧,至于她要不要作弊,就看她自己的决定。阿厘的到来让阿枚很高兴,同时周围的“差生”也很高兴,他们有人负责抄阿厘的答案,有人负责传递答案,配合几乎天衣无缝。
考试结果出来后,那几个抄了阿厘答案的“差生”都十分高兴,因为他们终于尝试到了考高分的感觉,虽然老师带着怀疑的语气宣读他们的成绩,但是他们还是扬眉吐气地上去领试卷。那是一次比较重要的考试,成绩被贴到了学校的公告栏,几个从未登榜的名字出现在名列前茅的位置,让所有人惊叹……
事后,他们请阿厘吃饭以答谢他,席间,他们纷纷说道“原来当学霸的感觉这么爽,不过通过作弊得来的成绩更加刺激。”阿厘本想劝他们努力学习,但是又怕破坏了欢乐的气氛,便没有说什么,他们说以后阿厘就是他们的兄弟,以后考试就靠他了,当然,他们在学校也会罩着阿厘,阿厘借着酒劲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他们喝酒喝到很晚,学校宿舍的大门已经关闭,他们只能去网吧通宵,这是阿厘第一次去网吧,也是第一次在外面过夜,一开始他很担心,担心被抓,担心被处分,大家都嘲笑他胆子小,他也只能认了,但是他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去了,几个男生打游戏打得起劲,而阿厘不会打,只能看看电影听听歌。
就在他感到困顿不堪的时候,一条消息让他打起了精神,消息是阿枚发来的,虽然他们的距离只隔了几台桌子,但是他们怕影响别人所以用聊天软件。阿厘抬头看了一眼阿枚,她正和其他人一样吸着烟,这让阿厘有点惊讶,同时他也对这个女孩越来越好奇。阿枚问阿厘怕不怕被他们带坏,阿厘回道“什么是坏?”阿枚说“吸烟、喝酒、打架、上网、在外面过夜……”阿厘说“看来我已经坏了一半了。”阿枚发来一个大笑的表情并说“你就不怕我们拖累你的学业吗?”阿厘说“怕,但和你们在一起我很开心,我尽量不让你们拖累吧。”
阿枚问他有没有打过架,阿厘说有,但那是很小的时候,他还自嘲说现在自己是一个文弱书生,根本不会打架。阿枚又问他有没有交过女朋友,阿厘说有,但那是小学的时候,阿枚发来哈哈大笑的表情,并说他是一个纯洁的少年,阿厘不知道这是赞扬还是嘲笑,但是他感到很开心,因为她喜欢的女孩在和他聊天……
从那以后,阿厘和那几个“差生”成了好朋友,他们经常一起打球,一起出去吃饭唱歌,还一起去网吧。可能是受了这些“差生”的影响,阿厘的成绩出现了波动,老师和家长都不明白为什么,阿厘也不愿意坦白自己交了这些朋友,大人们一看到阿厘的成绩下滑,便十分着急,纷纷苦口婆心地跟他讲道理,劝他摒弃一切杂念,加倍努力,并跟他说他们有多么在乎他的未来,为他付出了多少的心血,要他不要辜负他们的期望等等,阿生几乎是听着这些劝告长大的。他也意识到应该和这些玩友保持适当的距离,但是每次他都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因为他想跟阿枚在一起。
在另一次重要的考试中,学校为了防止作弊把考场设在了别的教室,而且座位也是随机安排的,他们没能像上次一样一起作弊了,但好友阿强给他们发了高科技的考试作弊工具,所以他们再一次如愿以偿,几个人的成绩都可以在公告栏上榜上有名,但是学校领导和老师都怀疑他们作弊,虽然拿不出证据,但还是取消了他们的成绩,还叫来了他们的家长。这次他们不但没能再次体验榜上有名的威风感,反而成了人尽皆知的作弊分子,让他们颜面扫地,他们对这些老师和领导恨之入骨,也对学习和考试更加反感。
有一天在班上,阿厘看到阿枚戴着帽子和口罩,几乎把整个脸遮了起来,他以为阿枚生病了,于是关心地问她怎么了,阿枚不愿意说,他便没有再问,但是他的心有点难受,直觉告诉他,阿枚受到了某些伤害,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待她愿意敞开心扉的一刻。
终于在放学后,阿枚把阿厘约到了操场,她当着他的面揭下了口罩和帽子,她的脸上有伤,嘴角一片淤青,鼻子贴着胶布,眼睛也有些红肿,一看就是被人打了,阿厘很是震惊,看着阿枚留下的泪水,他也难过至极。
阿枚告诉他,自己昨晚被几个女生围殴了,就在宿舍楼下,因为她们怀疑阿枚勾引其中一个女生的男朋友。阿枚承认自己确实和一个男生走得比较近,但没想到他是有女朋友的,但是她不后悔,而是那些女生欺人太甚,三角恋不是很正常吗,可以公平竞争嘛,但打人只能说明对方没有自信……她越说越来气,还说非要让那个男生甩了那个女生不可……
阿厘的心里五味杂陈,知道了阿枚喜欢别的男生,他有点失落,但阿枚被别人欺负也让他感到不平,他不知哪来的勇气,说要叫那几个兄弟一起去教训她们一顿。阿枚说“你就别逞强了,女生之间的事还是我们自己解决,男生打女生会让人唾弃的。”阿厘说“她们人多而你只有一个人,既然有了第一次,她们以后还会欺负你的,我可不会坐视不理。”阿枚说“既然你想逞能,那就帮我一个忙吧……”
阿厘很快查到了那个欺负阿枚的女生的教室和座位,晚餐时间,教室没有人,阿厘偷偷进入了教室并往她的水杯里加了泻药,然后上晚自习的时候隔着窗在自己的教室观望。此时阿枚已经藏在女厕里。那个女生向厕所走去的时候,阿厘给阿枚发了信息。那个女生进去并锁上门后不久,阿枚就从外面扔进来一串点燃的鞭炮,然后自己迅速跑出卫生间,鞭炮声响彻整栋安静的教学楼,伴随着那个女生的尖叫,所有人都跑出教室一探究竟,正好看到她灰头土脸惊慌失措地跑出来,裤子已经被屎尿浸湿……
老师在调查此事的时候,每次看走廊的监控录像,都忍不住想笑,但他们已经承诺要对此事做严肃处理,所以他们必须装出严肃的样子。阿枚和那个女生被带到了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并叫来了双方的家长,阿厘也因为被发现出现在那间教室里而难逃干系,所以也一并接受调查。
阿厘的父母十分焦急,还没等学校领导开始问阿厘话,他们已经问了好几轮,但阿厘始终不承认自己和此事有关,阿枚也十分重义气,没有把他供出来,但是他父母的话让阿枚和阿厘都感到难受,他们警告阿厘不要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到一起,否则前途就毁了云云……
阿枚的父亲是一个看起来很优雅的中年男子,和那些学校领导不同,他的身材并不胖,说话也不会拐弯抹角,但却彬彬有礼,教导主任说他的女儿几乎把所有的校规都违反遍了,这次的行为又如此恶劣,这个学校恐怕难以再容得下她。阿枚辩驳道是那个女生先找人围殴她的,她是以牙还牙而已,有什么错。教导主任说“你被打了为什么不先报告老师。”阿枚说“这又不是第一次,上次老师居然叫我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而且说了会处理打我的人,但是她处理了吗?”主任说“你们老师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啊,你好好想想你平时的所作所为,再想想他们为什么打你而不打别人……”
阿枚的父亲听不下去了,他打断主任的话说道“你为什么不叫对方也想想,为什么别人不打我女儿而他们要打,要有多正当的理由才能让侵害别人的行为变得有理,难道我女儿是一个差生就理应受到欺负吗?这个逻辑不成立吧,她平时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对此我很抱歉,但是你们能不能摒弃偏见,就事论事,做不到这一点,还怎么为人师表……”
父亲的话让主任哑口无言,最后主任只能说“实在抱歉,因为你女儿多次违反校规而屡教不改而且影响极坏,我们有权让她退学,请您另找学校吧,至于打人的学生,我们会给予相应的处分,不用您再费心……”
听到阿枚被劝退的消息,阿厘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打人的女生和她的父母都一脸得意……
接下来的几天里,阿厘无心学习,就连在球场上都心不在焉,那几个“差生”兄弟看出了他的心事,于是约了阿枚出来,正值节日假期之际,他们一起去唱歌。晚上的时候,几个损友“识趣”地走了,留下阿厘和阿枚两人。阿厘说要送阿枚回家,阿枚开玩笑说“你这么胆小又瘦弱,我自己走回家都比你送安全,要是遇到坏人我还得保护你。”阿厘说“别看我瘦弱,危难时刻我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阿枚笑着说“那行吧,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爆发……。”
阿枚一边走一边吸着烟,阿厘问她吸烟的滋味好吗,她说就那样,但吸烟是个消遣,人真的是忍受不了无所事事的时光的,但是烟雾能让灵魂平静,手跟嘴巴的动作也能麻痹神经……阿厘说“这么神奇吗?原来你还研究得这么深啊,如果你把精力放在学习上,一定能取得不错的成绩。”
阿枚说“天呐,你又劝我学习,真是防不胜防,难道学霸的心里除了学习就没有其他了吗?”阿厘说“当然有……烟给我一支吧,我也感受一下灵魂平静的感觉。”阿枚拿出烟盒说“别上瘾哦,那你心里还有什么?”
阿厘深情地望着阿枚,停顿了一会儿后说“答案就在我的眼睛里。”阿枚哈哈笑了,带着害羞的神情,然后轻轻地踢了一下阿厘的小腿说“那里学来的撩妹技巧,真没想到这种话会出自你这个书呆子的口,老实说,是不是阿强他们教的,看来我得教训一下他们,都把你带坏了。”
并没有人教过阿厘泡妞的技巧,他也没想过会说这样的话,只是那一刻,他突然找到了表达真心的机会,当他说出那句话后,他感到有点尴尬也有点害羞,所以他不再回答这个话题,而是问阿枚离开学校后有什么打算,她说准备出去打工,但是连个高中毕业证都没有,不知道能做什么工作。听到这个消息,阿厘极力掩盖心里的难过,他很想告诉阿枚别走,他想和她在一起,并承诺给她幸福,但是现在的他无能为力……
阿厘淡淡地说“看来我们要离别了是吗?”阿枚低着头说“算是吧。”随后又抬起头笑着说“你要好好学习啊,千万别像我这样,你要考个好大学,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到时候说不定我也奋斗出自己的事业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来给我打工,哈哈哈。”
阿厘也笑了笑说“好啊,你加油哦,我等着跟你混的。”
阿枚说“虽然我们认识还不到一年,但这段时间真的很感谢你,我知道你劝我读书也是为我好,很久没有人像你这样关心我了,我一定会把你当作一生的好朋友。”
阿厘说“其实我也要谢谢你,是你让我发现了学习以外的天地,学生时代有你们这样的朋友,青春才无悔。”
阿枚说“哎呀,再这样聊下去是不是要伤感了,这种离别的滋味很不好受啊。”
阿厘说“是啊,我们不要让离别变得伤感,所以我们去开心一下吧,去撸串怎么样?”
阿枚说“好啊,刚唱完歌肚子有点饿呢。”
阿厘打电话把那几个哥们重新叫了出来,一起吃顿宵夜当作为阿枚践行,席间他们喝了很多酒,他们问阿厘是怎么成为学霸的,阿厘说是从小被父母逼的,他们说很羡慕阿厘能有个美好的前程,他们也想考大学,但是现在努力似乎已经晚了,阿厘说或许还来得及,不逼自己一把,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潜力有多大,他们开玩笑说要回去试试……
但随后阿厘说其实他更羡慕他们,因为他们没有负担,不用背负大人的期望,青春可以无所顾忌,自己做主,未来的路也可以自己选择,而他从小到大所有的路,几乎都是父母选择的。伙伴们很是不解,于是阿厘借着酒劲继续说“我爸妈从来没有问过我想要什么,他们只会逼着我学习,怕我成绩不好给他们丢脸,怕我脱离他们的控制,他们说一切都是为了我好,但是我好像在过着他们安排好的人生,这样的人生有意义吗?我甚至连我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打了一个酒嗝,但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其他人静静地听着,他继续说道“我小时候有过一个梦想,那时我在学校唱歌很受老师赞赏,所以我大胆跟爸妈说我长大想当歌星,他们劈头盖脸就说‘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好好读你的书,要是将来考不上大学,那我们的心血就白费了……’得不到他们的支持,我只好放弃这个梦想……”伙伴们纷纷对这样的遭遇表示感同身受,有人想要插话说说自己小时候的梦想,但阿厘的话还没说完。
他继续说道“初中的时候我想要当一个作家,但我的作文很烂,就连老师都觉得我这个理想太不靠谱,有人说过要写作就得看很多的书,于是我又是借又是买,但是在家里看小说的时候,爸妈居然也不允许,说任何与课程无关的书都会影响学习,还说小说里尽是些不健康的东西,他们甚至没收了我的《红楼梦》,说这书不健康……在他们的“管教”下,我也只能努力读书了……。”他终于说完了,有人提议为曾经的梦想干杯,于是他们又喝了一轮。
接下来,大家轮流介绍自己的成长经历,其实在平日的相处中,阿厘对他们或多或少有些了解,他不明白为何那些所谓的好学生都对他们敬而远之,老师给他们贴上了“大虫”的标签,而整个学生时代,他们都摆脱不了“差生”的身份,他们遭受老师和同学的偏见,但是阿厘和他们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发现他们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相反他们的叛逆是青春的释放,这是阿厘从未体验过的感觉,而且他们很重义气,在他们身上,阿厘找到了真正的友情,因为和那些学习好的同学相处,总有一种竞争的紧迫感,而且好学生似乎眼光都很长远,让人觉得现在的友情只是未来人脉的铺垫,其实他们很好,但是就是品学兼优的特质让人难以靠近,相反,这些有众多缺点的人反而让人感觉更好相处,阿厘也不明白为什么。
这些差生朋友中,阿东呆头呆脑,常常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他们都叫他傻东,他曾经是一个网瘾少年,沉迷上网无法自拔,在大人眼里,网络和游戏就像毒品,所以他父母把他送到了网瘾治疗中心,接受了电击疗法,也不知道他现在的傻样是网瘾导致的还是电击导致的。
阿强的父母是成功人士,他家条件很好,朋友们出来吃喝玩乐几乎所有的花费都是他出的,但是他父母工作很忙,从他小时候起,他们就很少在家,偶尔回来一趟也没怎么陪伴他,不是忙着吵架就是忙着安排工作,他是爷爷奶奶带大的,从小就缺乏管束,形成了为所欲为的性格,据他自己回忆说,初中的时候他就让一个女生怀孕了,父母花了很多钱才平息了此事,他说他差点十几岁就当了爸爸,想想都有点后怕。
阿奎小学的时候遭遇过校园暴力,但老师和家长都没有放在心上,而是认为小孩子之间的冲突在所难免,也不会严重到哪去,阿奎终于被欺负怕了,他意识到暴力可以保护自己,拉帮结派可以让自己安全,到现在,他依然喜欢随身带着小刀,出门也很讲究派头,一定要让别人认为他是一个厉害的人,让人不敢惹他。
阿逸有一个不和谐的家庭,父亲经常喝醉酒,还对妈妈实施家暴,有时候他也难免遭毒手,所以现在的他,对大人的权威很不屑,也不把任何规矩放在眼里,相反,他从违反学校纪律中得到快感。
终于轮到阿枚说了,阿厘知道了她家是一个单亲家庭,母亲在她刚懂事的时候得病死了,而她把妈妈的死因怪罪于父亲没有给她医治的条件,那是她从大人的吵架中得知的,当时家里的所有人都认为应该竭尽全力给她妈妈医治,但是父亲坚决认为那是一种绝症,钱砸下去也换不回多久的生命,而且他那时真的没钱。于是阿枚心里一直有一个结,认为父亲间接害死了妈妈,所以至今无法原谅他,这也是她不服父亲管教故意逆他而行的原因……
说了那么多伤心的往事,再加上离别的情绪就在心头,所有人都热泪盈眶,他们一起放声高歌了一曲《海阔天空》。临近分别时,阿枚向几个男生说“珍惜你们在学校仅剩的一年多时光吧,你们几个大虫,不要再影响阿厘学习了,其实我常常在想,我一直和爸爸作对到底有何意义,他曾经对我说过一些有道理的话,我硬是听不进去,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大家都很好奇,于是问她父亲到底对她说了什么,她说“他懂我们年轻人的躁动和迷惘,但只要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人生或许就不同了,很多学生都讨厌学习,认为读书没有意义,确实读书对人生的意义可能没有大人们鼓吹的那么重大,但如果我们接受它,并在能拼的时候拼一把,可能将来的人生就能多一个选择的权利,这也是他坚持供我上学的原因,我不知道我们的未来是怎样的,但我有点害怕以后的我会为这时的选择后悔,我想通了,如果还有机会,我想努力一把,你们还有机会,希望你们不要放弃,阿厘,我要谢谢你,你一直鼓励我学习,我不是听不进去,而是我在和我爸较劲,他希望我做什么我就偏不做,但我现在想明白了,我们能控制的人生,或许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阿奎说到“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么深刻的感悟,你说的有道理,上次我们被抓作弊时我就很不爽,他们都不相信我们能考好的,我不能忍受被人看不起,真想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是狗眼看人低,但是我真的不是读书的料,而且现在努力已经晚了。”
阿强说“像我这种人对读书天生绝缘的,上课我都坐不住,更别说静下心来学习了,青春这么精彩,何必要压抑自己呢,什么毕业证书,什么前途,对我来说就是个屁,要不是我爸妈非要我呆在学校,我早就远走高飞了,年轻就该活得刺激。”
阿东说“像我这么笨,再给我三年都考不上的,但是不上学又不知道能干嘛,所以我也混个文凭算了。”
阿逸说“是啊,我觉得未来就顺其自然吧,我们已经放纵自己那么久了,重新开始谈何容易,我已经想好了,我只要混到毕业,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阿东说“一年多时间哦,你们真的想就这样浑浑噩噩过去吗?说实在的,我也不喜欢读书,但阿枚他爸说得有道理,用努力换来一个选择的权利,值得了,而且听人说,大学的生活可精彩了,时间对你们来说或许是不够的,但是不尝试一下谁知道结果会怎样呢,你们也说过,从小到大好像没完成过一件有成就感的事,我觉得如果你们敢于挑战一下自己,或许会有所收获呢,先不要管做的事情是不是你们不屑的,但是挑战本身就很刺激的,不是吗?所以要不要放手赌一把,万一考上大学了,你在那里可以泡妞,可以没日没夜地玩,不也能让我们再潇洒几年吗?不过我更想看到你们让老师和同学大跌眼镜的一幕……”
大家在沉默中各自回家了。
此后的几天里,因为不见阿枚,阿厘的心里一直空落落的,也没心情学习,但是那几个“差生”好友却一改往常,他们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开始认真学习起来,他们频频请教阿厘学习的问题,还请他为他们辅导功课,看到朋友们这么努力,阿厘也没理由继续沉浸在思念的情绪中,于是他也打起了精神。
两个星期后的一天,阿枚又出现在了班上,一身清爽的装扮让她更像一个充满阳光活力的女学生,老师敷衍地说“让我们掌声欢迎杨奕枚同学回到二年三班的大家庭。”大家也象征性地鼓了鼓掌,阿厘的心里激动万分,但是极力克制着,阿强甚至在后面吹响了口哨。
一下课,他们第一时间围住了阿枚,要她解释是怎么回来的。
阿枚小声地说“原来我爸是校长的朋友,校长答应他让我休学半个月就回来,只是我以后不能再违反纪律了。”
阿强说“那你也要加入我们的联盟吗?”说着晃了晃手中的课本。
阿枚惊讶地看着阿厘说“看来你给他们的洗脑很成功啊,好吧,我也加入,只是,学霸君,以后就有劳你了……”
阿厘说“给他们洗脑的是你,忘了你那次喝完酒后说的话了吗?那才是大家改变的开始。”
但是事情并不像想象中那么顺利,学期临近结束时候,那几个“差生”的成绩虽然有所提高,但是阿厘的成绩却有所下滑,这可把阿厘的父母急坏了,他们找到班主任,得知阿厘和那几个差生走得很近,而且和那个新来的女生似乎关系有点暧昧,父母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于是趁着暑假的时候,他们又对阿厘进行了思想教育……
朋友们打算叫上阿厘一起去海边游玩,但是阿厘的父母不肯,伙伴们也逐渐意识到阿厘和他们的联系没那么频繁了,傻东终于向大家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他认为因为阿厘把精力放在辅导他们上,导致成绩下滑,所以他的父母一定不希望他们接近阿厘,所有人都恍然大悟了,所以他们决定在维持友谊的基础上不再影响阿厘的学习,阿奎说“那没有人辅导我们怎么办?”这时财大气粗的阿强说“我们报补习班吧,谁出不起钱我先垫着……”
开学后,学校要进行分班考试,决定哪些学生进重点班,哪些学生进普通班,这相当于提前决定学生们高考的命运,阿厘进重点班自然不在话下,但另外几个同学希望渺茫,分班意味着他们不能在一起了,但他离不开阿枚,父母极力杜绝他早恋,他也向父母承诺了绝对不会让这段关系影响他的学习,但是父母还是要求他必须斩断这段关系,所以此时阿厘的心里十分纠结,他要进哪个班只是他的一个选择,只要故意考砸,就能和阿枚他们同班,而只要自己自制力够强且足够努力,高考一定能考出好成绩,当然他也想到了坏的结果,就是进了普通班后成绩真的一蹶不振怎么办,这也是他犹豫的原因,前途和爱情友情,到底哪个更重要,此时的他没有答案。
到了考试那一天,他突然鼓起了勇气,他决定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与那些哥们共进退,然而就在他以为可以如愿留在普通班的时候,父母找到了班主任,班主任又找了学校领导,他们纷纷打包票说阿厘只是发挥失常,他平时的成绩有目共睹,所以他应该进重点班,于是,再一次,阿厘失去了选择权。
虽然不在同一个班,但阿厘和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变淡,课余时间他们经常呆在一起,有时候紧张的学习之余还会一起去网吧打打游戏。阿厘还去过阿枚的家,他发现阿枚和父亲的关系似乎很融洽,并不像她说的那样无法原谅。后来问了阿枚才知道,她终于理解了父亲的苦衷,而且父亲为了她付出了很多,她被上一个学校开除后,父亲放弃了工作,带她来到这个地方,只为她能继续完成学业;上次被退学的时候,他私底下找到校长,恳求他再给一个机会,而她却不知道父亲所做的这一切,是校长亲自告诉她才知道的。上次离别之际大家说了很多话,让她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她发现了自己其实很幸运,因为她有一个爱她的父亲,他不像阿厘的父母那样有强烈的控制欲,不像阿强的父母那样对他不管不顾,更不像其他人的父母那样愚蠢和不尊重人。他的爱很沉默,但从不缺席,他永远都站在她那边,给她应有的保护,就像上次他对教导主任说的话,就已经让她对父亲开始有好感了……
阿枚的父亲并不反对她和阿厘在一起,相反他还鼓励阿厘要做一个能兼顾感情和前途的好男人,他对阿厘说“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意思是要像猛虎一样雷厉风行,同时像细嗅蔷薇一样体贴他人。听了他的话,阿厘感觉充满了动力。
一年后,阿厘考上了重点大学;阿强没能考上理想的大学,但父母为他安排了国外读书的机会;阿东考上了一所技术学校,学习计算机,小时候被电击断送的爱好,他终于找回了;阿奎考进了体育学院,并打算以后当一名体育老师;阿逸学了园艺;阿枚考进了美术学院,她喜欢设计。
大学毕业后,父母费尽周章托关系给阿厘找了一份事业单位的工作,阿厘做了一年多就辞掉了,父母很是不解,而阿厘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下我有选择的权利了吧”。他开始写作,追求年少的梦想,他一个人在外面虽然过得不算风光,但自由的感觉让他留恋忘返。
两年后,父母开始为他的婚事着急,而他想“以前我没有机会叛逆,现在,我的叛逆期才刚开始呢。”
后来的几年里,他在父母的催促中一直过着单身的生活,他应付式地相亲了无数次,面对亲戚的盘问也面不改色,父母已经急得焦头烂额,也感到面子丧尽,但就是拿这个儿子没办法。
直到三十二岁的某一天,阿厘得知阿枚还没有结婚,他终于想结束单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