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要再吵啦，再吵我就把你给吃掉！”
见习魔女薇薇安拿着她刚刚从魔族大法师手中得来的扫把，对着那个她从草地里捡回来的不停啼哭的小女孩喊道。
“你要吃掉我.....哇.....”
小女孩听完薇薇安的话，哭得更加厉害了。
“好！这是你自己不听话，不要怪我！”
薇薇安的额头有青筋暴起，她愤怒地离开，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那扇陈旧的木门再被她重重关上的时候，发出了类似于病重的老人一般的呻吟声。
小女孩看着薇薇安离去的背影，突然停止了哭泣。她双手抱膝坐在地上，喃喃自语：“这个笨蛋魔女，居然出门都不锁门。”
她打量着这个房间，房间里铺着木地板，但是最南边的墙角处，地板已经翘起来了。天花板上装着水晶吊灯，但是水晶吊灯上的水晶少了很多，而且灯上还接着蜘蛛网。而此刻，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黑色大蜘蛛正爬来爬去。
真是一个不修边幅的魔女。小女孩在心里想着。不过这里总是比拓荒地要好得多啊。
她站起了身子，拍了拍那条褐色粗布裙子上的尘土。
莉莉安将她带回来的时候还是黄昏，但现在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小女孩个头很矮，所以她推来了一个木头箱子。她站在木头箱子上，向远处的望去。
西边应该是王城所在的地方，因为她隐约看见那里有幽微的灯火。
也许某个王城边缘的村子里也有像自己一般大的小女孩，现在她的爸爸该回家了，给她带来了一条新的裙子，裙子最好是有小花装饰的。恩....然后他们一家人围坐在一个大餐桌上，餐桌上的都是很普通的食物，例如面包和白粥。但是那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小女孩吃的还是很开心，因为她有爸爸妈妈陪伴。
小女孩又在想着，并且眼泪再次失去控制。
那是她想要的生活啊。即使很贫穷，吃不到火鸡这样的肉食，每天能吃上面包都是奢侈，但是有爱自己的，以及自己爱的人陪伴着的生活，才是她想要的啊。
可是她得不到那样的生活。
在拓荒地那样绝望的日子她已经厌倦了，现在她要等着，等着那个魔女给她一个终结这不堪的命运的机会。
2
“喂！”莉莉安一脚将门踢开了。
其实她也不想的，但她实在是拿了太多的东西。
“要来吃我了吗？”小女孩小声嘀咕，在心里一遍遍给自己做心理工作，为了死的时候不要太没有尊严。
向魔女恳求原谅，那就太过分啦。
“你喜欢清蒸的还是红烧的还是烤的，随你便好了，我才不怕呢！”小女孩跳下了窗边的木箱，紧紧地闭着眼睛，身体还在颤抖着，她此刻脑补出了一个拿着一口铁锅和各种调味料的魔女，正向着她走过来。
“笨蛋！笨蛋！我才不会吃一个这么蠢的小姑娘呢！”
莉莉安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手中的衣服和面包全都放了下来。
小女孩睁开眼睛，诧异地看着魔女莉莉安。
“我可没有那么好看的衣服，我找了好半天就找到了和我穿的一样的黑色女巫服咯。这是最小的，虽然.....额.....很丑，但是也比你身上穿着的这身乞讨装好看多了。”
小女孩看了看莉莉安，她真的像是传说中的那样，穿着黑色的长裙黑色的斗篷，总之除了她的头发是棕色的，皮肤是白色的，眼睛是蓝色的，其他地方大概都是黑色的。
“你.....又不想吃我了？”
小女孩低着头，小声地问。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的。
“你们这些人就喜欢说我们魔女的坏话，谁告诉你魔女要吃人的，我抽空一定去打他一顿！”莉莉安一边说，一边将刚刚放在地上的面包捡起来，泡在准备好的牛奶里。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
“我叫薇拉，是从西边的拓荒地来的。”
“是个好名字。跟你这种笨蛋小姑娘可不匹配。”
“......”
“不过你这么小，跑到拓荒地去干什么了啊？”
“我爸爸妈妈不要我了。”
莉莉安听到这里，端着牛奶的手颤抖了一下。
她也是被爸爸妈妈抛弃的孩子啊。对这样的话怎么可能没有反应。她的爸爸妈妈都是魔族里最强大的魔法师，可是她却到了十五岁还什么都不会，于是理所应当的被爸爸妈妈扔掉了。她的爸爸妈妈认为不会魔法的魔女是不能生存下去的，于是将她扔在了有狼群出没的山头，他们那天骗她去那座山上修炼法术，结果设下了结界，把她扔在结界里，一走了之了。当时结界里面的雾气很大，还有时不时嚎叫的狼，她吓得哇哇大哭。而若不是那位善良的大法师路过此地，救了她，她恐怕都不能出现在这里。
“肯定是你不听他们的话，他们才不要你的。要怪就怪自己太蠢！”
莉莉安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却着实不好受。
“我才不是！”小女孩突然生起气来，她已经换上了那件黑色的裙子，裙子对于她来说确实有点大，但是她穿起来还算好看。此刻她生气地冲向莉莉安，却被莉莉安用魔法扫帚打了一下。
“我才不是！不是！”小女孩摔倒在地上，但是仍然倔强地想要爬起来。
“好吧好吧，你不是。那你是为什么？”
“我.....我是商会老爷的女儿！”
莉莉安听到这句话，眼睛瞪得大大的。
3
一个女佣为了得到雍容华贵的生活，于是和家里的男主人在一起了。并且女佣怀孕了，还生了一个傻傻的女儿。后来男主人的妻子知道了，命令人打死女佣和她的女儿，但是那个人发了善心，杀死了女佣之后，把她的女儿扔到了拓荒地去做苦工。
怎么看，怎么听都是一个很狗血的故事，而且情节还似曾相识。
但是当这些话从那个小姑娘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就一点也不狗血了。
这些人类的故事啊，无论讲多少次，换了多少个女佣和男主人，最后最惨的人永远是那个一无是处的孩子。
“你这么穷，该不会想把我送回拓荒地吧？”
女孩吃着莉莉安给她的牛奶泡面包，警惕地望着莉莉安。
“我这么穷也养得起一个小姑娘！”莉莉安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真的吗？那我以后也会成为魔女吗？”
小女孩擦了擦嘴角的牛奶，改变了刚才怀疑的态度。
莉莉安皱着好看的眉毛，心里说这孩子转变的真是太快了！
“会成为一个很像魔女的人类小姑娘。不过你刚才说的话真的没有骗我么？骗我的话我就把你扔到山上喂狼。”
“你肯定不是一个合格的魔女。”
“为什么这么说?”莉莉安突然被说的没了底气，因为这个孩子居然戳中了她心中的痛处。
“因为真正的魔女都会读心术，肯定知道我说的是真的，而且她们生气了会把人变成蘑菇的！”
好吧，莉莉安扶额，又是讨厌的民间传说。
这些民间传说总是喜欢把魔女的形象描绘成吃人的怪物，殊不知真正敢去吃人的人，都是他们人类自己啊。莉莉安愤怒地想着。连个孩子都要杀了，真是一群可怕的怪物。
“那么，你到底愿不愿意让我成为你的新的家人呢？即使我是一个很不称职的魔女，除了陪在你身边一无是处。”
小女孩看着莉莉安，莉莉安的眸子里闪着光，像是夏日夜晚天上的星星，奇妙而美丽。
“当然。我愿意。”
他们两人同时伸出了手，击了掌，作为达成契约的标志。
4
魔女莉莉安真的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人类女孩的。
她只是一个靠着大法师的同情才有机会骑着扫帚满天飞的魔女。
她刚刚捡到小女孩的时候，小女孩穿的破破烂烂。她穿着的那条裙子的边缘已经被磨破了，脚上的鞋子则是一双男式的旧鞋，脸也很脏，像是从泥坑里爬出来的一样。
但是几年过去了，小女孩长大了。
她有一头非常美丽的金色长发，蓝色的眼睛里有着摄人心魄的光芒。
小女孩叫薇拉，但是莉莉安还是喜欢喊她小女孩。她对此也十分习惯，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莉莉安！我觉得我恋爱了！”
小女孩趴在莉莉安的床上，面色绯红。
“小女孩知道什么叫恋爱吗？不要打扰我整理房间。”
“他是从别的国家来的。长得特别的帅气。我们是在镇子里认识的。你应该去见见他。至少我觉得。”
“开什么玩笑，你们人类都是不可靠的。当然，除了你之外。”
小女孩咧咧嘴，冲她翻了个白眼。
......
“你真的确定那个姑娘和一个魔女住在一起吗？”
“当然了，我能感觉出来，我家里世世代代都是干这个的。那个女孩喜欢我，她还告诉我她住在了哪里。肯定不会错的。”
那个女孩青睐的男孩站在一名军官身边说道。
“啊！这群罪恶的家伙！你去那边，告诉我的属下那个房子的位置，然后去拿你的封赏吧。”
“谢谢您，您真是太仁慈了。我和我怀孕的妻子都会感谢您的。”
他说完，笑盈盈地离开了那间屋子。
5
小女孩被抓住了。
她在被抓住之前帮助莉莉安逃脱了。
那些人对她进行了严刑拷打，他们问她，魔女在哪里。可是小女孩没有供出一个字。她在放走莉莉安之前告诉她，让她去一个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躲起来，这样就算是自己被打，忍不住的时候，也不会把她供出来了。
“看来这个小姑娘是诚心与魔女在一起危害人类了！”
握着鞭子的审讯者愤怒地说。
“莉莉安没有！她救了我！你们这群疯子！”
“你瞧瞧，她到最后还在为那个该死的魔女辩护，迫害她的族人。看来她已经被魔女洗脑的太厉害了，只有最圣洁的火焰才能拯救她啊。”
其他人纷纷表示同意。
.......
火舌不断地像她靠近着，她感觉自己的皮肤传来灼热的痛感。
火焰肆意地升高，几乎想要触碰到天空。
她行刑的那天，天空是湛蓝湛蓝的，就像她第一次遇到魔女莉莉安时一样地澄澈如洗。
她就要死了。为了她所谓的爱情。
她觉得临死之前做的最最正确的事情，就是让莉莉安离开了。只是莉莉安的法术那么差劲，如果离开那座大房子，又要好长时间没处安顿了。
她想着，想着。那些滚滚的浓烟熏得她几乎昏厥。她知道再过几秒钟，火焰就会点燃她的衣服，将她这个人撕扯为灰烬。
“放开她！你们这群魔鬼！”
人群被一个女声吸引，他们回过头，看见了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魔女骑着扫把，出现在他们身后的天空中。
“抓住她！抓住那个魔女！”
妄想夺走女孩性命的大火被扑灭了。
天知道那个只会骑扫把的魔女莉莉安那天是怎么做到的。人们看见了成群的乌鸦，他们铺天盖地的飞了过来，像黑压压的云一般占领了天空。
受到惊吓的人群四散而逃，而魔女莉莉安架着黑云而来。她向那个差点被烧死的女孩伸出了手。
“走吧！大傻子！我们一起去我们的新家！”
小女孩薇拉看着魔女，虽然在笑，可是眼泪也在簌簌而下。
她说：“走吧，莉莉安。我们去我们的新家！”
6
“这个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躺在床上的少年有些惆怅地问捡到他的姐姐。
“是啊。就这样结束了。”
“他们生活的幸福吗？他们的新家在哪里呢？”
“啊，这些我又怎么知道呢。你赶快睡觉吧。”
姐姐发出了命令。
男孩悻悻地盖好被子，对她说：“晚安，姐姐。”
“晚安咯。”姐姐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为他关上了灯。
男孩就这样睡去了。如果他只是装睡，去窗户那里看一眼。他就会发现，一个穿着黑色的长裙，和她姐姐长得很像的“人”，在清朗的月光下，骑着扫把，飞向了一片浩渺的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