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

你们都如何回忆学生时代的情感?用“青涩、稚嫩、错过、悔恨”一类的词语简单的一带而过?还是微微一笑若有所思然后低着头很沉默?亦或是拉起身旁那个她侃侃而谈,讲起这些年你们共同的经历,如何最终修成正果?曾经的四兄弟在家属院内一时已是风光无限,成为全院小朋友的孩子头,在整个家属院“作恶多端”,在未经世事的年纪便熟练掌握了瓷玻璃、溜门撬锁、翻墙、上黑网吧等等技能,然而,在大院内的风头却并没有在他们以后大院外的生活中的情窦初开继续发光发热。

四兄弟中的老大翔少,得益于帅气的外貌和高挑的身材,在进入中学时代后一度成为当届女生争相发展的对象,是名副其实的“大众男友”,最终还是在初中二年级时初尝恋爱禁果,在好兄弟的怂恿下带着早恋的对象逐个班级发糖高调宣布自己“名草有主”的信息,在一众女生的伤心难过中抱得美人归。然而好景不长,由于中考时名次上的差异,女生未能和他一起进入同一所高中,自此,翔少的初恋在两人的互相不解中恨很作罢。升入高中的翔少很快便迎来了自己的第二段感情,也是他近三十年人生当中或许最令他刻骨铭心的一段感情。彼时的她是班长,体貌端庄,落落大方,学习成绩在班中名列前茅,是年级中无数男生心中的沈佳宜。后来翔少酒后聊起当时的情形也如实说到,当时甚至有数名他的同初中毕业的校友来拜托他帮忙传情书给她,然而一来二去,两个人也由递情书的革命友谊逐渐发酵成了男女恋情,从互道早晚安变成了两人在校园内共进早晚餐。一时间,校园内充斥着对这一对小情侣的羡慕和调侃,可是虽有情人终成眷属,校园内依然不断的疯传着关于两人的流言蜚语,他们也不断的在甜蜜和争吵中反复来回,终于熬到了毕业。女孩以优异的成绩和家境就读了一所“2+2”式的大学,而翔少却由于专业受限,只能选择了距离她数千公里外的城市。异地恋在本该天长地久的年轻人中本该并不算什么难关,可是每每提到女孩那两年国外的大学生活时二人总会各自忧心忡忡,就这样,好不容易熬过争吵的两个人最后还是败给了距离,

“或许即便到了最后也会因为一些别的事情分开,工作、买房、时间和距离带来的陌生感等等等等,这都是我们马上会面临到的问题,等到这些都处理完了说不定又会有新的未预料到的问题出现,爱情远远不是打怪就可以升级变强这么简单,我们已经遇到并处理了很多问题,经历过了才知道,会累的。”

看着翔少眼眶中那滴打转的泪水始终没有流落下来,我意识到,从那一刻起,他的青春伴随着这段感情一同结束了。后来阴差阳错,这个女孩回到了他们念高中时的城市,定居、结婚、生子,现在已经是两个正在茁壮成长的孩子的妈妈了。还记得翔少收到她结婚请柬时,脸上那令人心疼的五味杂陈是过了多久才慢慢消散。再后来,翔少又经历过两段恋爱,但无一例外是在最终双方父母决定见面时选择了分开,家人怪他过于挑剔不懂事,朋友说他心思仍在那个女孩身上,而我总是会想起那个夜晚,翔少举着酒杯,眼中含着那颗打着转却始终没有流出的泪水,面对着我缓缓的讲出整个故事,我知道,他的爱情死在了二十岁他和她分手后的那个仲夏夜。

老二郭少,曾是四兄弟中“坏水”最足的人,在团队中的角色更像是一个军师的存在,但却在中学时代相对孤僻,不善言辞,直到高中一年级某节体育老师请假的自习课上自己目不转睛的望着一个背影发呆时,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恋爱了。高中时期郭少的班主任刚刚从国内某师范类高校硕士毕业,自创了一套依据各科考试成绩高低而针对偏科学生之间互帮互助的新式辅导守则,意在让学生之间通过互相帮助的方式激发起学习的兴趣,郭少也因此第一次发觉到自己开始无时无刻的在脑海中思念着另外一个异性。她的英语是全班第一,他的数理化年级前十,他们当仁不让的成为了班内首对互助小组,两人的座位也因此顺理成章的靠在了一起。起初的郭少对所谓的互助小组并不感冒,他打心底里认为这只不过是班主任作的另外一个新奇的妖而已,在他眼中这连同“体育老师身体不舒服请假,这节课上英语”是一样的荒诞可笑。但十五六岁的女孩儿温柔的如同四月的春风,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吹过他心中的枯草地,在最终燎起了一场熊熊烈火。从此,郭少主动的与女孩相约在周末、在自习、在课间进行学术上的互助,还会精心的准备自己在平时所整理的数理化易错题本,女孩也会利用晚上在家的时间凭借自己的经验时不时编出一套“外语研修卷”带去给他,两个人就这么打闹着、嬉笑着悄然的逐渐提高了成绩,在同学们看来,他们早已是一对坠入爱河的情侣,然而这层窗户纸,郭少却始终未捅破。

“现在想想,驱使我每天早起,骑着自行车不分春夏秋冬都要准时准点出现在她面前的东西,应该就是喜欢吧,那时候不懂,就只会想着对她好,别人怎么起哄自己也没意识到,只知道每天能见到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十几岁的女孩儿总会比同年龄的男生早熟的多,只是在这段感情中她选择了等待,等待对方先提出那个自己一定会满心欢喜答应的表白。但是三年等待未果,女孩心里也犯起了嘀咕,她甚至愿意陪伴这个大男孩一同成长,哪怕最后和他牵手的不是自己,可眼前这个大男孩哪怕连一次鼓起勇气的机会都没有给她。女孩失望了,但还是决心再给郭少最后一个机会。高三最后一次模拟考试结束后,全校组织应届师生集体拍毕业照,女孩在等待拍照的间隙来到了郭少身边,提出让二人互相在校服背后留言,郭少满口答应,女孩飞快的在他背后写下“山有木兮,木有枝”,正在郭少打算脱下衣服看女孩写了什么之际,被女孩应声叫住,“你先写,我们都必须在晚上回家之后才能看对方写了什么”,郭少只好莫名其妙的在女孩背后写下留言。高考如约而至,在考试结束的那个晚上,郭少却怎么也拨不通女孩的电话,尽管郭少想尽办法去找女孩儿,但两个人还是就此失去了联系,至今依然杳无音讯。后来有次同学聚会,郭少仍然在托人打听女孩的下落,仍然无果,但却意外的从女孩当时的好友口中得知,拍完毕业照的那个晚上,女孩对着校服背后的“高考顺利”四个字,哭了好久。那晚回到家后,郭少翻箱倒柜的找出当年那件校服,不知望着它愣神多久后,终于拿起笔在下面添了句“春赏百花冬观雪,醒也念卿,梦也念卿。”

“证已经领到啦,感谢大家的祝福!”在终于结束8年恋爱长跑修成正果后,老三东少并没有像朋友圈里其他人一样大肆晒照秀恩爱,转而只是在几个家人微信群里发了自己新鲜领到结婚证的消息而已。这并不令人意外,从小到大,东少一直成绩稳定、人品稳定、学业稳定、感情稳定,顺利大学毕业后,连工作都是出奇的平顺稳定,在大家眼中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哪怕连这份8年的恋爱长跑,在大家眼中也是他命中注定。

以全市前半区考入市重点高中的东少在高一伊始就完全褪去了少年时“小霸王”的气质,在同学面前已经嫣然是一位大暖男的形象,这样的形象塑造令他得以在刚刚进入高中就在同学圈子里小有名气,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那个在8年后成为他妻子的女孩儿。然而故事的开头并不像我们普遍会认为的那样顺风顺水,整个高一学期,二人之间交谈甚少,几乎只有收发作业本、班级联欢会和打扫卫生时才会有几句简短的话语,就在高一全年级足球赛之前,东少在女孩儿心里都还只是一个普通同学。从小酷爱足球的东少可谓在那届足球赛上一战成名,不服输的顽强精神让看台上加油的女孩儿对眼前这个拼命奔跑挥汗如雨的男生偷偷种下了情愫,并在不久后迎来爆发。高二伊始,学校决心把新学期运动会提前举办以迎接新生入校,女孩儿身先士卒的报名参加了100、400米两个分组,并在接下来的半个月日夜奋力训练,准备在运动会上争取一个好的名次。运动会报名结束前的晚自习,女孩儿来到东少的桌前,羞涩的丢下一张纸条后飞快离去,东少说自己当时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不知如何是好,犹豫良久打开纸条,上面写着“在我到达终点时,你来接我”。东少悸动的心终于被打开了出口,年少的荷尔蒙也毫不掩饰的通过这个出口肆意的喷薄而出,东少当晚找到班级的体育委员,把已经报名的两个长跑项目全部取消,因为他知道,自己在运动会上有了新的任务。运动会的女子100、400米预赛破天荒的被安排在了上午紧接着,本来大有希望在两个项目都进入决赛的女孩儿因为疲劳仅仅以100米第九名的成绩勉强杀入下午的决赛,400米甚至没有进入前十。女孩儿心里开始忐忑起来,从小争强好胜的她本想带着双料第一名的光环向自己的心上人表白,可是被这该死的赛程安排搅的稀烂,东少远远注意到角落中满脸写完失望的女孩儿,缓缓走来,拍拍女孩儿的肩膀,“不管你是第几,我都会在终点等你”。那一天,十六岁的她和他在赛道终点处以拥抱为号,开启了一段他们都未曾幻想过的,旷日持久的爱情长跑,而男孩,也如约在这场长跑的终点等着女孩儿。

“我曾为了和她同桌,在好友不在的情况下私自找老师换了座位,那时候也没想那么多,只觉得理她近一些,两个人的相处也就多了一些。后来大学异地恋时,我们也有过闹得不可开交,那段时间总会想起做同桌时我们许过的承诺,就只好安慰自己,反正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不必在意这些细节。”

东少总是有一种好似不来自于这个团伙的,能耐得住性子的能力,在四兄弟中总有一种类似和事佬的身份,

“有一次我们弟兄吵得很凶,老四甚至指着地板要和我约架,当时大家都有点上头,我和他都已经站起来剑拔弩张,就当着长辈们的面,胸脯贴着胸脯,脸挨着脸,在我们马上就要挥拳的时候,老四好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不合适,选择了道歉认错,或许是兄弟之间始终无法真的撕破脸吧,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哪怕有谁真的错了,也不能真的挥拳头解决问题。”

老四是四兄弟中独一份的情种,但时间过的太久,连他自己都记不得自己情窦初开是在什么时候了。六年中学生涯,他痴情过、渣男过、潇洒过,在光怪陆离的的校园生活中扎实的走了一大圈弯路。我对这样的感情态度持有怀疑,不会有谁的洒脱是带在娘胎里的,一定是在某段经历后才逐渐转变,果然,几杯酒下肚,不等我问,老四便自顾自的聊起了过往的点点滴滴,

“有一个女生因为我在耳朵最痛的地方打下了一个耳钉,那地儿我每次看到都很心疼,因为我们分手很惨烈,我很喜欢她,实际上我一共喜欢上了她三次,但我们还是分手了,很惨烈。”

他口中的故事太多,姑娘太多,总让人分不清先后和真假,但我相信这个女孩子一定是最特别的,他眼中带着从未出现过的温柔,

“实在是惭愧,追她的时候用尽了所会的套路,却没能善始善终,通常我不是这样的,我只负过一个人,恰好是她。我记得她当时是拉二胡吧,在学校民乐团,同时也是校广播站的主力,我本来也想要进广播站的,奈何篮球队先发掘了我这个人才,但我在广播站见她第一眼就喜欢上她了,虽然她个子不高,但整个人的气场就摆在那,你见了也会一眼就喜欢上的,她不是凡间的俗物。”

老四在四兄弟中尤其能言善辩,说起故事来也是一鼓作气滔滔不绝,时不时的也偶尔会吐出几句形而上的佳句,但这种情况不常有,要看他喝酒多少、情绪起伏高低,一旦他喝到兴头上,那么出产的佳句也只有“再倒一杯”这一句了。

“那时候学校里也有极个别喜欢我的女生,我不是说喜欢我是不对的,但我自知自己的外貌并不是那种女孩子见一面就能喜欢上的,就这为数不多的几个女生,在当时因为我所谓的一视同仁,给她带来了不少心烦,后来在看到我和其他女生在楼道相谈甚欢的时候,她甚至连过来在我屁股上踹一脚的心情都耗尽了,那时候我真是混,总是拎不清她到底在乎的是什么东西。我热爱篮球,下午放学的时候她几乎不需要去我班里,直奔篮球场,我准在二号场大呼小叫。我现在有个奇怪的毛病就是当时落下的,我接受不了别人叫我全名,我实在受不了,主要当时我们相安无事的时候,她带着水来陪我打球,会狗哥长狗哥短的叫上一整天,一旦被她发现我又和隔壁班哪个某某某女生走得太近,她再来球场时就会站在台阶上阴阳怪气的叫一声我的全名,然后就恶狠狠的盯着我让我自己主动承认错误。这一招是最厉害的,如果她来兴师问罪,那你做错的事情只有那一件,但如果她没说,让你猜,那你做错的事情就是接下来你交代出来的每一件。我总觉得她平时缺心眼儿的那个劲儿肯定想不出这样的损招,到现在我也想不通是哪个狗头军师给她出了如此下下策。”

老四的心里一定还仍然爱着她,我算是了解他,对于过去的人和事他不会如此大费周章的讲述,言语中甚至还带着些埋怨和不服。我不知道耳朵上打耳钉最疼的位置究竟在哪里,但我知道那是一个女孩儿深爱过一个男生的记号,那一定是一场精神上的邂逅,我甚至能想象的到女孩儿牵着老四的手时两个人脸上洋溢着多么幸福且自豪的微笑,她在决定与他在一起时,也一定是将自己的灵魂一并交给了这个男生,给自己留下的,只是一副空空的躯壳。故事还没讲完,老四已经醉倒在桌上,其实他本不是喝这么一点儿酒就会醉的人,也不知是他想醉,还是故事的后续太过令他难受,还未讲,就已心醉。

后来,他们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是很多人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如果说人生注定是一场不断错过和失去的旅行,希望每个人不管失去了多少仍能打起精神负重前行,毕竟我们都要学会放下过去,与那个曾今的自己和解,与过去的那个ta和解。这是四兄弟的故事,你的故事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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