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无可挽回地走向庸俗

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

偶然看到上面这句话,对这句话的出处——王小波的长篇小说《万寿寺》 产生了兴趣。这本书有着独特的风格,过去的记忆和当下交错,现实和精神世界交错,视角不断切换,情节不断被重启,以抒情而非情节来串连小说,读起来像一个迷宫,在开头部分很是劝退。而一旦习惯了这种自由奔放的写作手法,又变得奔涌了起来。王小波的文字一贯是见荤的,但同时又有着一种纯真浪漫,我觉得这大约就是“思无邪”。

本书的主人公王二在一次车祸中失去了记忆,从此存在了两个王二,即过去之王二与当下之王二。当下之王二要探寻过去的记忆就不得不循着过去之王二留下的痕迹。王二在万寿寺工作,研究历史,同时也写小说。这篇小说的人物来自《红线盗盒》的故事,但是在王二的小说中被改编的七零八落。所以这本书的主角王二在小说中又创建了一个精神世界,这里有长安,有湘西凤凰寨,有两个妓女,有一伙毫无忠诚的雇佣兵,有一伙蓝衣刺客……王二的现实被投映到了他创作小说当中,而情节则像是写在黑板上,由着王二的喜欢随意涂改。大致是讲富家子弟薛嵩离开长安,带着两个妓女和一群雇佣兵来到了湘西,把红线抢来当老婆,学院派老妓女雇佣了一群杀手来刺杀薛嵩的故事。中间穿插着各种被推倒重启的情节,人物也多次被重写,王二则从各个视角代入其中。

我是谁?这是一个哲学问题。马克思说“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我更喜欢一篇网文中的版本“我是我之所有因果的指向”。当下之王二继承了过去王二之因果,所以过去的王二和当下的王二终究是要贯通变成一个人。就好像是一个开放的故事被套上了结局,也就是王二所谓庸俗的现实。

我和过去的我融会贯通,变成了一个人。白衣女人和过去的女孩融会贯通,变成了一个人。我又和她融会贯通,这样就越变越少了。所谓真实,就是这样令人无可奈何的庸俗。

王二的现实是庸俗的,自认为一个自由派的小说家,被学院派限制了创作的方向,只能作些历史研究,如何不让人感到庸俗。文中用了这样一段有:

我在金色的风景里徘徊…实际上我是在万寿寺里,面对着一张白色的稿纸。如前所述,我总是用发黄的旧稿纸写小说,现在换上了这种纸,说明我想写点正经东西。在昏迷之中,我已经写出了题目:《唐代精神文明建设考》。这个题目实在让我倒胃…回头看看那座金色的塔,它已经是金色余晖中的一道阴影。很多窗口都点起了金色的灯火。在这个故事开始时,我走上这座塔,假做修理茶炉,实际上是来会我爱的姑娘;在这个故事结束时,我用重重枷锁把她锁住,把黄连木的衔口塞在了她嘴里。现在我发现,我把这个故事讲错了。实际上,是别人用重重锁链把我锁住,又把黄连木的衔口塞到了我的嘴里。我愤然抓起那张只写了题目的稿纸,把它撕得粉碎,然后在晚风中,追随那件白色的衣裙回到家里。

王二的小说是其精神家园,可以由他挥洒,不如意尽管改写,随他喜欢。而现实则给他套上一个个枷锁。到了故事的最后,王二已经不想再找回所有记忆,以使得过去仍是一个未被完全揭开的故事,可以与现实分割开来。

虽然记忆已经恢复,我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故事,但我还想回到长安城里这已经成为一种积习。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对我来说,这个世界在长安城里。我最终走进了自己的屋子——那座湖心的水榭。在四面微白的纸壁中间,黑沉沉的一片睁大红色的眼睛——火盆在屋子里散发着酸溜溜的炭味儿。而房外,则是一片沉重的涛声,这种声音带着湿透了的雪花的重量——水在搅着雪,雪又在搅着水,最后搅成了一锅粥。我在黑暗里坐下,揭开火盆的盖子,乌黑的炭块之间伸长了红蓝两色的火焰。在腿下的毡子上,满是打了捆的纸张,有坚韧的羊皮纸,也有柔软的高丽纸。纸张中间是我的铺盖卷。我没有点灯,也没有打开铺盖,就在杂乱之中躺下眼睛绝望地看着黑暗。这是因为,明天早上,我就要走上前往湘西凤凰寨的不归路。薛嵩要到那里和红线会合,我要回到万寿寺和白衣女人会合。长安城里的一切已经结束。一切都在无可挽回地走向庸俗。

这本书最大的共鸣就在于那句“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 现实可能充斥着各种庸俗或者不庸俗的东西,我们终究要长大成人,现实在日复一日当中庸俗化,那么这时我们还剩下什么呢?我想我们应该要拥有一个诗意的世界,一个自由奔涌的世界,这个世界里没有枷锁,没有人教你必须要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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