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年

直到有人打电话到宿舍,我才想起来把牛津字典忘在教室了。拾金不昧者是个男生,一脸坏坏的笑,我礼貌地说了声谢谢,拿过字典转身就要走。

“喂,猪头,你不记得我了?”男生叫住我。“我凭什么要记得你?”我瞪大了眼睛。“我是萧雨啊!”

萧雨?半分钟后我毫不犹豫地把1000多页的大字典砸在了那张英俊的脸上,他棉花糖般的笑容顷刻间被我拍得粉碎。6年前我就发过誓:这辈子再让我遇见这个叫什么萧雨的家伙,我绝对饶不了他!

我15岁那年,据说是个戒指年,如果哪个女孩在这一年收到别人送的戒指,就会幸福快乐一生。那天妈妈把外婆传给她的白金戒指用一根红绳子串起来,挂在我的脖子上。这些动作像极了某种虔诚的仪式,似乎在祈求着那些抽象的幸福和快乐。我时刻把那枚戒指带在身上,连洗澡也不敢取下来,害怕一不留神那些幸福快乐就一溜烟跑掉了。

    同桌萧雨看见我的戒指,顿时高声呼到:“不得了啦!不得了啦!颜叙做了别人的童养媳了!”我气得随手抓起书向他砸去,没中,他溜了。

第二天早上刚到教室,就看见我的书桌上放着一把露水点点的野菊花,还散发着淡淡的香,这是萧雨惯用的方式,教室后山上的野菊花每次都成为我们战争的牺牲品。萧雨在上课前一分钟走进教室,运动鞋湿湿的,上面沾满了泥巴。

三年的初中时光,就这样在我和萧雨无休止的争吵中走向了终点。中考结束的那晚,全班同学组织去溜冰,我第一次穿上溜冰鞋,战战兢兢地缩在霓虹灯下,萧雨像一个王子一样被包围在中央,不时传来一阵阵为他喝彩的欢呼声。

无聊的我刚想脱下溜冰鞋的时候,萧雨穿过人群来到我面前,伸出手说:“来,我拉着你慢慢滑。”我的手被萧雨紧紧地握住,能感觉得到从他手心传来的温热。旋转,旋转,飞一般穿过厚重的音乐,我闭上眼睛,连眼睫毛都在风中快乐地颤抖。突然,萧雨放开了我,我眼睛都没来得及睁开,就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熊跤!萧雨手足无措地说:“我只是想让你自己试试。。。。。。”

几个女生费了好大劲才把我拉起来,检查了一遍,没受伤。但是我的红绳子断了,戒指不见了!我忙脱下溜冰鞋,钻进狂欢的人群中,找遍了每一个角落,可那枚戒指就像被黑夜吞噬了一样,毫无踪迹。

我拿着仅剩的红绳子蹲在角落里泣不成声。萧雨凑过来,蹲在我旁边笑嘻嘻地说:“不就是一枚戒指吗?我陪给你就是了。”

“你知道那枚戒指有多重要吗?你赔,你赔得起我一辈子的幸福和快乐吗?”我几乎咆哮起来。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只剩下一脸错愕的萧雨。

从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有见过萧雨。第二天,我在我家门口发现了一堆盛开的野菊花,接着就听说萧雨随父母到另一个城市读高中的消息。

两年以后,我大一。直到这时候我才听一个同学说萧雨居然和我同校,学不同专业。这个春天,一场伤寒席卷了整个校园,我不偏不倚地被卷入其中,被隔离在一个狭窄的小病房里,终日不见阳光,班里的同学轮流来探望,萧雨也不尴不尬地夹在中间,左手一罐粥右手一把花,到处跟别人介绍说是我表哥。我只能瞪圆了眼睛用沉默抵抗。

出院那天下好大的雨,萧雨和另外一个男生去接我,病房里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可是萧雨他还要去一趟药房。我正想告诉他我的药都拿来了,那个男生拦住他自己的药。我疑惑地问:“他病了吗?

“他的老毛病又犯了,昨晚上左手关节痛得一个晚上没睡着。“

“他的手有什么毛病啊?”

“听说是初中时喜欢一个女孩子,为了爬上山给她采野菊花,不小心从山上摔下来,手伤得很严重,还留下了后遗症。”

我忽然想起了六年前家门口的那一堆野菊花,那些盛开的芬芳穿越记忆,狠狠地灼痛着我的心。

此后,我偶尔也和萧雨一起去吃饭,两个人在一起少不了点硝烟的味道,更多的时候是沉默。我曾偷看过他的左手,那里有一道疤痕,像一个解不开的结,尘封着年少的青春和张扬。

新年在一场雪花里来临,校学生会策划了一台元旦文艺晚会。我在节目单里看见了萧雨的乐队,还有他们写的歌曲-----《戒指年》。

那天晚上,萧雨和他的乐队一上场,台下的观众就沸腾起来,低年级的女生疯狂地喊着萧雨的名字。平时吊儿郎当的萧雨站在舞台的中央,无比深情。我从来不知道萧雨的歌唱得那么好:  

 整个天空都很美丽

 没有红嘴的鸟儿飞过

 戒指年的传说

 像一只古老的歌

 从生命开始的一端

 飘到感情线结束的地点

 它们割伤了我的想念

 山野里的青梅都已枯萎

 花园里的竹马伤痕累累

 我在梦里看见走不完的轮回

 我在戒指年的传说中寻找你的余味

萧雨的手指扫过激情燃烧的人群,最后定格在我的身上。“谨以这首歌,来祝福我曾经伤害过的女孩幸福快乐!”萧雨在众目睽睽中走下舞台,把观众送给他的花放在我的手上,顿时全场掌声如潮。

其实萧雨不知道,我早已原谅了他。

知道萧雨有女朋友是在一个冬天的晚上,萧雨代表学校去北京参加比赛,在北京读书的好友玲玲拖他给我带了礼物,所以他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他。火车晚点了,我等了3个多小时,站台上还有一个娇小漂亮的女生,她一直跺脚取暖,我们相视而笑。火车终于进站了,萧雨走下来的时候疲惫地对我招手。我刚想迎上去,却听见那个女生大声喊着:“萧雨!”接着便扑进他的怀里,我站在原地努力而灿烂地笑。

那一刻我发现其实我是很喜欢萧雨的,我想当你明明知道有些东西不能拥有时最好的选择是去忘掉他。

我什么都没有说,站起来一个人回来。爱情,是我不敢想象的。

可是,萧雨临行的最后一个晚上,他却一再要我陪他去溜冰。午夜空旷的溜冰场上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怎么也不敢穿上溜冰鞋。萧雨细心地帮我把鞋穿好,霸道地拉过我的手,说:“不用怕,这一次我绝对不放手。”我闭上眼睛,像一只振奋着翅膀的蝴蝶,带着时光和破碎的梦想在空中飞啊飞,直到泪流满面。

萧雨突然停下来,我跌落在他的怀里。他轻轻地拭去我的眼泪,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条链子,中间的坠饰是一枚银白色的戒指。他说:“我答应过要赔你一枚戒指,我想现在还不晚。我来找你,是因为我觉得我已经有能力赔偿你一辈子的幸福和快乐了。颜叙,跟我走吧。”

上午9点的火车,萧雨说他会等我的决定,直到火车启动的前一分钟,8 点10分,我已经在去火车站的路上了,但是塞车。9点10分,在火车站门口,我听到火车已经走了。萧雨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是无意间错过了啊!

“萧雨,你这个混蛋!总是一次次地放手!”我流着泪大声地喊。

“嗨,您是在找一个名叫混蛋的人么?”有人从背后轻轻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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