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抑郁症患者的自救(五)

成子说,我们佛一点,去学校也佛一点,不挂科就行。

成子说,去了TOP2不意味着你要拼命,不用你毕业挣很多钱,做你开心的事情就好。

成子说,有没有别人有,但是你没有的东西,告诉我,我买给你。

小柯用力地点头,然后背着不多的行李,走进了因为疫情封闭的校园,成子站在校园外,阳光下面。他们两个用力挥手,中间隔了许多防疫的警戒线,隔了许许多多来报道的学生。

本来,是想欢欢喜喜送来上学吧,但是进不去的校园,怎么能算是送来呢,小柯替成子觉得遗憾。

要佛系一些,小柯看着自己的同学,听着她们自我介绍的背景默默地想,不争不抢就拿个TOP2文凭就很好了。她抱着因为不合脚磨破了皮的脚踝想。轮到她自我介绍时,她不知道怎么了,脱口而出,“我和大家不一样的是,我工作过两年。”话语带来了周围人的沉默,她甚至看到了同学们向后轻微移动了一下。

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吗?小柯看着自己的年龄觉得刺眼,看着自己的过往经历觉得格格不入,她听室友难以掩盖自己的优越感,说着自己如何在大四应届就考上了TOP2,听着大家互相询问生日,然后那些明明比自己还小两岁的人,谦虚地说着自己是班级最大的人,她不敢说话,装作没听见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她害怕有人来问自己的年龄,问自己的过往,她害怕自己回复“不值一提”。这样回复,会让本来就自卑的心理雪上加霜,但是本来就是不值一提呀。

小柯问成子,成子说不要在乎,不要介意,这没什么。也许吧,小柯想,就算再TOP2里什么都做不出来,也没关系,至少还有学历啊。她毕业以后,会拿比之前高的工资,也许和成子的加起来有年薪50万呢,然后,他们可以再广州或者哪个而二线城市付首付,慢慢过自己的小日子。或许可以生个孩子,和他说母亲是TOP2的研究生,让他好好学习不拉家庭智商的后腿。

成子忙起来了,小柯也忙起来了。封闭的校园和距离,让他们越来越远。成子没和小柯商量,就打包好了所有的行李,执意要搬到小柯学校附近。小柯想,为什么要离我这么近呢?如果这么近,那我就要被学校和成子扯成两半了呀。她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成子的想法,只是陪着他看了许多房子。

爆发的时刻是,小柯发现成子到了这个年纪还依然说不出拒绝的话,陪着一个同事去看房,还要请人家吃饭。她不喜欢成子挺不起腰杆的样子,不喜欢他觉得自己谁都亏欠的样子。她说成子,能不能不要被人牵着走。成子用力地把筷子摔在早饭上,进了卧室。那时候,小柯只是觉得成子在和她怄气,或许是工作压力太大的原因,从未想过那个时候的成子心里有多焦虑,多害怕。

后来和好。再后来,小柯去看成子他们打篮球。她坐在看台上,看成子。许久以来,她都是在他怀里,仰着头看他。那个视角里的成子,眉眼温柔都是爱意,她喜欢爱她的他,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如今,坐在看台上,从局外人的视角去看,她突然不忍心了。不够高的成子,胖的,头发稀疏的成子,在同龄人里显得不够灵巧,不够精神,也不够有生气。她问成子,他们不都是和你一样的年纪吗,为什么你只能打替补呢?成子说,让他们上好了,你男朋友可以力挽狂澜,三分很准的。小柯说,我想看你在球场上奔跑的样子,你去健身,下次不要打替补了,好吗?成子说,好呀,明天就去。

成子很脆弱的时候,小柯还是会喋喋不休。在这一点上,她不像是个甜美柔软的女朋友,更像是残忍的父母。她不会顾及成子当时的心境,她只是急于让他明白道理,然后不要再做错。她很难和成子感同身受,或者说她很难和所有人所有事共情,她看着别人开心、喧闹、悲伤、难过,就只是看着,然后想象自己应该以什么情绪回应。有时候回应对了,有时候回应错了。

碎嘴的室友,看到小柯给成子画的头像,不屑地说,“你给你男朋友美化了吗?”言外之意,成子不好看。小柯辩解说,有人说很像啊。室友又撇嘴说,那也不好看啊。小柯不说话,默默地关掉了对话框。被否定的是自己的男朋友,但是小柯却没有勇气反驳回去,她默认了室友的嫌弃,慢慢减少了和室友们聊起他的频率。

成子是不够好啊,小柯这样想,这是事实。但是,如果自己爱他,他就该是最好的。她把这句话发到微博里,像是在提醒自己。

你可能感兴趣的:(非典型抑郁症患者的自救(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