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血夜

千洁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睛无力地注视着地面。和往常比起来,今天她那银白色的短发显得黯淡无光,无力地倒垂在肩上,原本红润的嘴唇也皱缩裂开了几道裂纹,显然她今天并没有很好地打理自己。

“我回来了。“门口传来了轻快的呼喊声,千洁的身体微微颤动,无神的眼睛泛起了一丝微光,而后又变得暗淡。

“呀!今天真是太幸运了,花店老板说这盆花送给我当作长年来一直光顾的礼物。千洁,你看,它是什么颜色的啊?闻起来还挺香的。“前晓兴奋地说道,手里捧着花,凭着长年以来居住在此的记忆,他快步地向千洁走去。

但他今天好像过于兴奋了,脚下一滑,整个人连花一起摔了出去,眼看花就要摔坏了,千洁轻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迅猛而又冷艳,但却满怀柔情,一阵轻风吹过,前晓和花竟然奇迹般地被轻扶了起来。

“呀!呀!呀!差一点!“前晓吓得连发了三个感叹词,”幸好花没事。“前晓捧着花开心地说。

“瞧你那兴奋样,真是狼狈,给我小心点……”千洁冷冷地说,声音越来越小,眼光又无力地落在了地板上。

“哈哈,不好意思,我不是想给你看一下这花嘛。”前晓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怎么样,这花漂亮不?”

“嗯……白色的——挺漂亮的。”千洁看着花,眼里泛起一丝白光,温柔地说道。

“太好了!”前晓微笑着说道,虽然他对颜色也没有什么概念。

“那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前晓像是在展示着什么问道。

“我一向看花都没去了解花的名字,除了几种花之外,其他的都记不得了。”千洁淡淡地说,脑海了突然间闪过了那些幽暗道路上艳丽绽放着的血红色花朵。

“像是彼岸花之类的……”千洁自言自语道。

“什么?”前晓似乎没听清她说的话,疑惑着“看”着她。

“不。没什么……”

“这个啊!花店老板说这是卡萨布兰卡花,“前晓淡淡地笑着,”象征着‘永不磨灭的爱情’,但是老板说这话支支吾吾的,我怕他在玩我,不过听到你说它还挺漂亮的我就放心了。”前晓翘起嘴角,露出了天真灿烂的笑脸。

听完前晓的话,千洁终于忍不住了,身体不停地颤抖着,银白色的头发低垂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她双手交叉在胸前抱着自己,低着头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哽咽,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来了逼得她发疯了似的。

在旁的前晓也被吓得慌了神,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千洁一把把他推开,花也被推了出去,砸落在地上,千洁用手遮住了脸,飞快地往屋外跑去,留下只身一人摔倒躺在地上的前晓,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混蛋!再给多一点时间呀!……”


不知道过了多久,此刻天边已经只有那最后不剩一点的微亮的光芒。月光已经开始在彼端的天边浮现。

千洁独自坐在公园的小木凳上,冷风吹过她的脸颊,银色头发在风中杂乱地飞舞着,也许是因为发色本来就是银白色的,竟看不出其中也多了几缕灰白,这是她几百年岁月以来第一次感觉自己变老了,明明在这里只生活了五年,如今要离开了,却感觉自己在这里自己好像过完了一生。千洁注视着消逝在地平线那头的最后一丝光辉,想着也许明天再也看不到所谓的日出,看不到这个充满光亮的世界,看不到那张这五年来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庞了……

她笑了起来,笑自己愚蠢,笑自己明明已经四百多岁了,如今还会为这短短五年的时光感到惋惜和留恋……

终于,最终的光辉也消失在了地平线的彼岸。取而代之的是阴冷苍白的秋色月光。

“安洁·丽莎!到时间了。”千洁背后传来了那令她熟悉的冰冷的声音,低沉而萧杀,像是鬼焰燃烧时幽暗又危险的色彩。

只有短短一瞬间,她像被冰冻住了似的,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千洁默不作声,一阵强劲的寒风从遥远的地方吹来,千洁脸上已经干涸的泪痕瞬间变成了血红色的血纹,灰暗的银发在月光的照耀下竟变得光亮,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幽白色银光。原本苍白无力的眼眸焕发出渗人的幽蓝色光芒。之前前晓送她的雪白色的连衣长裙此时竟染上了血红,美艳得令人闻到了死亡的血腥错觉,此时她犹如一朵艳丽绽放的彼岸花。

“我知道,帕狄拉。”千洁淡淡地说,眼神冷艳如冰。

“不,你不知道,你还不是安洁。“长发男子冷冷地回应道,递给了千洁一把刀,“你自己清楚。”男子平淡冰冷的语气让千洁差点忘记了呼吸,但她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没让他发现自己内心的想法。

迟疑了一会儿,千洁嘴角微微上扬,“不必用你的刀,我自己会去结果的。”带着冰冷的语气,千洁忍受着心里的绞痛笑着说完了这句话。

“随便你。”男子收回了刀,消匿于夜色之中。

千洁面无表情,最后一次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家……


傍晚时分,从千洁离家后,前晓将家里打扫了一遍,将散落满地的白花小心翼翼的装到透明的水晶花瓶里面,轻轻打理着,翠绿的花枝轻撞着花瓶,瓶子里溅起了水珠,在夕阳余晖的照映下,晶莹剔透,洁白美丽,但前晓并不能看到眼前这幅景色。他只能通过照到眼膜上的光芒强弱来判断现在的时间。

花瓶是千洁之前买给他的,“反正你也看不见,什么颜色都不打紧,透明的花瓶,也不错啊。”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笑意洋溢在言语上,虽然前晓看不到,但是他想那一定是很美的吧。

前晓将花装好后放在了家门口的花槽里,最后夕阳的余晖终于也落下了,前晓突然间感到了一丝寒意,想着千洁再不回家会感冒的,心里担心了起来。

前晓进屋给千洁拿了一个衣服,便坐在了门口等着她回来。

想着千洁刚来到家里时的情景,她就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小猫一样,无依无靠,前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收留她,也许是那时候感到了与他自己相似的孤独的气味了吧,虽然他自己一个人独自生活了二十几年,早就只与孤独为伴了。没想到已经过去了五年了,虽然没有明说,但两人都知道,在这一起生活的五年里,两个人已经无法分开了,虽然是无意识的,前晓作为一个普通人也隐约察觉到了,千洁也可能已经所有的事情都知道了,但即使如此,前晓也没有后悔能喜欢上千洁,即使有一天,到了不得不分离,不得不做出决定的时候,前晓自己也非常清楚,但还是这么地爱着她……


一阵寒风吹过,前晓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千洁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家门口,虽然看不到,但前晓还是马上就感觉到了,立刻站了起来,拿着衣服正要递给千洁,嘴角还挂着笑容。

千洁没有银白色的头发低垂着盖住了眼睛,有意无意地不去看前晓的笑脸……

“千洁,快穿……”前晓话没说完,便再也发不出声音了,在他喊出名字的那一瞬间,一把血色的刀刃便将他的声带割破,前晓来不及叫喊便再也无法发出哪怕一声痛苦的呻吟。鲜血立刻从他的嘴里溢出,千洁没有割破他的大动脉,她甚至本来是可以将他身首分离的,但最后她只是将他的声带割破……

前晓立刻向后倒在了地上,手里紧抓着要给千洁的衣服,即使被割破了声带没法发出声音,他却依然强忍着疼痛,嘴角还挂着笑意……

千洁也在前晓倒地的那一瞬间来到了他的面前,害怕习惯性地会去扶住他的千洁双手始终紧紧地握着刀柄,刀锋直指前晓的心脏。

“没事,下一秒就将你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千洁冷冷地说,银发遮住了她的面庞,没人能看清她的此刻的表情,除了在她面前的前晓,但前晓也无法知道,永远也没办法知道。

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雨,雨滴打落在前晓的脸上,前晓颤抖着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着千洁那不再是人类的冰冷的脸,一边吃力地将手里紧抓着的被鲜血染红的衣服递给她。被鲜血染红的嘴角颤动着好像在说着什么话,千洁愣住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蓝色的眼眸也变得苍白了,银白色的头发不再光亮,在这一刻,她依然是那个家里的小姑娘,没有神色的姿态与华丽的身姿,像个平凡的人类小姑娘一样流着泪呻吟着。

前晓的手顺着千洁的脸颊吃力地将手放在她握着刀柄的双手上。

千洁嘶吼着,终于,鲜血洒在了门前花槽里洁白的卡萨布兰卡花上,连带着透明的花瓶也染上了鲜艳的血红,在这微雨中,娇艳得宛如黄泉路上的彼岸花,连接着幸福与残酷……千洁,也随着前晓那消逝的生命,消失与这片艳红色的雨夜之中……

安洁·丽莎把血刃从尸体中拔出来,那艳丽的身姿是连彼岸花也嫉妒的嫣红,容入了这雨天血夜之中……



“千洁,不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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