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幽梦影》到兰州城

从《幽梦影》到兰州城


西北师大附中  高二北辰班 刘文美


儿时读唐人张潮的《幽梦影》,囫囵吞枣地草草翻了一遍,大多数内容早已在成长中忘了个干净。唯有一段话给我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春听鸟声,夏听蝉声,秋听虫声,冬听雪声。白昼听棋声,月下听箫声,山中听松风声,水际听欸乃声,方不虚生此耳。”尚年幼的我只觉得与这段话一见倾心,虽不懂什么叫“欸乃”声,也尚分不清箫和笛,但仍然深深沉迷于那种宁静淡泊又极美的意境中,憧憬于听一听那月下箫,山中松。近十年过去了,夙愿仍未得以实现,但我对那种美的探寻从未停止。

生在城市,我是没什么福气听山中松风声、冬季雪声的,车水马龙的喧嚣嘈杂,埋没了太多太多本来就微小的自然之声。在市中心听鸟声蝉声已是奢望,又哪敢寄希望于水声、风声、虫声呢。箫怕是在路过音乐培训中心时听了一耳的,但失了那“月下”的烘托,就像没有新衣服、年夜饭与鞭炮声,热闹的年,也变得索然无味,意趣尽失。

古人那种对音韵追求的极致的美,当下是很难实现了。然而现代的兰州城,也自有自己的独特之处。

清早醒来,揉一揉惺忪的睡眼,草草洗漱过后便奔下楼去,目的明确地直冲向早点摊。排着队闲闲地等,目光一直粘在锅上。看一枚外壳光滑曲线流畅的鸡蛋被握在手里,那双手以极其娴熟的姿势将鸡蛋捏着,在锅边迅速一磕,在磕的同时将蛋壳分开,鸡蛋清泉流入山涧一般落入锅中,“嗞啦”一声,我最爱这一声,没有了这一声,那煎鸡蛋也少了三成的美味。随即是锅铲翻动的一声,短促而有力的,一听便是排队的人多,摊主忙活得焦头烂额,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加快加重。那有气无力的“刺啦——刺啦——”一声长过一声的,准是没有几个人光顾,摊主无聊又愁闷,只好不断划着锅铲消磨时间,盼着多来几个人。渐渐地,一圈浅浅的白将那金灿灿的一轮环绕起来了,煎油与锅的打击乐也放低了声响,锅铲瞅准时机,一铲子有力地将鸡蛋夹入早已准备好的荷叶饼中,随后煎鸡蛋的那双手又以极其娴熟的手法,筷子蜻蜓点水般在盛了海带丝、洋芋丝、炒花生、豆皮、芹菜的大碗里与荷叶饼之间来来回回,人只觉得眼前一阵眼花缭乱,入目皆是夹筷子的手的影子,还未看清时,那变换是荷叶饼已经塞满了各式凉菜装在塑料袋里被送到眼前,若不是饼在手那真实的热乎乎的触感,真令人有些怀疑,金庸古龙小说中的绝世武功是真实存在的,而那些大师的传人则从此隐于市卖起了早点。

除了菜市场、集市一类的地方,还有哪儿能称得上是人声鼎沸呢?于我而言,自然是放学玲刚打之后的校园,像几百口大锅里的水同时煮沸,霎时间各种声音充斥了几秒前还安静着的校园。学生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细细听,可以辨别出,有高谈阔论着时事的;有为方才课堂上那道函数题争吵得面红耳赤的;有聊着下课后到底是该用手头那点钱去小卖摊买几包山楂条了事还是干脆豁出去吃一顿章鱼小丸子或烧烤的;有步履匆匆还嘴里念念有词背着新学课文的……凡所应有,无所不有。各种声音汇成一股流,在整个校园里流淌。

夜晚的声音就更加丰富了。夜市早早摆了摊,从袜子衣服到挂饰摆件应有尽有。小贩们与买主讨价还价的声音夹杂在闲逛的人们对商品或好或坏的评论声中。广场上广场舞的熟悉的音乐准时响起,领舞的有时会数着拍子指导着。有人占了一小角拉着二胡名曲《赛马》,不管声音是否早被喧嚷淹没仍然摇头晃脑如痴如醉。有小孩子跑跑跳跳挥舞着随手捡来的树枝或价格不菲的玩具枪,简陋与否都热热闹闹,同样开心地喊着“吃我一剑”,笑着、闹着……

张潮的“不虚生此耳”的声音固然极美,只是着滚滚红尘,怕是那些喧闹才能冲淡悲苦,才更有风味,才不至于单薄凄冷孤独吧。

  毕竟,那是人世的声音啊。




来源: 语文报杯作文大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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