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武媚娘一生是一个无可复制无可比肩的传奇,所有人都这么说。
唐高宗李治偶然翻起后世的史书,笑着看过天下苍生 都在以一种敬仰憧憬艳羡的目光和心情 谈论着这位空前绝后的帝王,武瞾,武则天。
他的妻子。
02.
武媚娘这一生没什么感情,她连自己亲生的儿子女儿都舍得下手,除却一个人,只有媚娘自己知道。
他是千古一帝李世民和千秋贤后长孙氏的儿子,大唐的高宗皇帝李治,那个总被说懦弱柔善的君主。
她的丈夫。
03.
武媚娘原本是李世民的才人,也许,确曾得幸于李世民,她也记不清了,为帝十数载,二八年华里的往事早就模糊破败,看不真切了。
作为侍奉皇帝的宫人,武媚娘曾遥遥立在宫宴一角,看着所有赴会的公卿,耳边似有平日姐妹的细语,“看看,那个坐在下首第一的就是新太子。”
武媚娘也循声望了过去,穿着白袍金线绣龙纹的太子安静的坐在那里,眉目柔和,全不似天可汗李世民的威严赫赫。
李治也转头看向了她,武媚娘回了个颇为爽朗娇悄的笑,霁月晴空,不怪新太子觉得今夜宫灯耀眼。
李世民嘉许的看着自己的儿子,重臣敬酒觥筹交错,武媚娘也远远的看着,那么一个腼腆温厚的大男孩,带着谦和笑,傻乎乎的喝下一杯杯佳酿,直至清澈的眼睛泛上星光。
如此可爱……武媚娘忍不住掩唇。
则天大圣皇后从不会去想与她今后处境无关的事。
她说见天子庸知非福,她说誓不做白头宫女。
可那一夜她回到守了十年不见天子的房中,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李治柔和的侧脸,她也许,喜欢上他了……
不不,她旋即转念安慰自己,只是因为他是未来的天子,自己若不愿空老于后庭或感业寺,只有靠他。
武媚娘安然的睡去,她要同太子交好。
04.
紫宸殿上烛光影绰,常守的宫女上前为她续上一盏百合清酿,恭谨道:“陛下,该歇息了。”
武瞾闻言顿了顿,她抬手揉揉微酸的眼角,“什么时辰了?”
“亥时三刻。还请陛下以龙体为重。”
“……是啊…” 武瞾点点头,近来年纪大了,总是想起从前的事。
内侍扫了下拂尘,躬身行礼,“陛下,张昌宗和张易之兄弟已经在莲华苑等候多时了,不知陛下今日是否传召。”
“不传。”
“是。”
武瞾随意地解下一袭繁复的龙袍,抬步走到塌上,身后重重帷幔依次落下。
“圣寝——” 满室宫灯渐熄
武瞾闭上眼睛,仿佛就能看见从前的旧梦。
“媚娘,媚娘!” 年轻的大唐天子策马飞驰远远喊他的名字,满身的朝气与阳光。
“陛下,当心些!”
“媚娘!” 天子的脸上带着喜悦与憧憬,他翻身下马紧紧拉住意中人的手,“王氏和我提起你,她竟同意你入宫,媚娘,跟朕回去,朕一定好好待你。”
武媚娘笑着回给他一个拥抱,眼中似有泪光闪动。“陛下……”
那日感业寺外桃花初盛,一对璧人自此结为连理。
彼时关陇门阀尚在朝堂上占了大半江山,长孙无忌以当朝权相的位子自居试图架空天子之权。
一朝天子一朝臣,李治想根除旧势怎奈势单力孤。
武媚娘站在了他身后,一如平日温侬软语,“陛下,我不但要做你的爱妃,你的妻子,还愿做你的战友,与你手中最利的刀。”
那时李治的眼眸清澈坚定,如一泓难见的清泉。
“媚娘,朕想封你做皇后。”
于是王皇后母族舅父柳适被贬流放,于是支持立后的李义府擢升中书侍郎,许敬宗官复礼部尚书。
武瞾缓缓的勾起唇角,搞政治,是从那会儿开始的事。
05.
“陛下自己歇息了?” 张昌宗有些不甚相信的问了次内官。
“是,陛下说让六郎也早些安寝。”
张昌宗疑虑的和张易之对视了一眼,不知是不是巧合,自从他们二人主张参与了立李显为太子的事以后,女皇已经近半月未曾召幸他们了。
其实原本也没什么。
武瞾曾对张昌宗说过,“朕喜欢六郎那双眼睛。”
那时皇子李弘出生不久,武昭仪也刚刚母仪天下。正是与李治如胶似漆的时候。
年轻的帝王有一双好看的眼睛,他有时不自觉地盯着媚娘看,眸光柔情似水。
“陛下总盯着臣妾做什么?” 皇后艳色的红唇微勾,尽是万种风情。
“媚娘好看。” 李治如是认真地说。
武瞾终其一生,看过百官朝贺万民请愿的天下俯首,看过泰山封禅嵩山初献的千秋盛况。
可她总觉得,那一年天子微微抿起唇角认真望着她的深情,是她用尽全力,最愿留住的风景。
06.
此时大明宫玄武门外兵马齐聚,在浓黑夜色的笼罩下,隐隐的马蹄鸣挞和压低了的人声显出十分的不安和躁动。
宰相张柬之来回望着城楼和身后,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太子殿下究竟何时驾到?”
“这……” 没有人能回答他。
李显哆哆嗦嗦地被李多祚扶上了马背,尽管这个计划听起来已经万无一失,可每每想起母亲武瞾冷厉的眼神,李显还是忍不住直冒冷汗。
万一失败,这就是人头落地,可要是不往前,这些已经起事的将士恐先把他诛杀再接着谋反。
就这样吧。
按照原本的计划执行。
李显心一横,直接带兵围了长生殿,诛杀了张昌宗张易之兄弟,走到了武皇的卧榻之旁。
武瞾心情甚好,她梦见李治给她熬了一碗莲子羹。
“君子远庖厨,陛下身为当朝天子,怎么能做这些。” 透过氤氲的热气,武媚娘似乎能看见自己微微泛红的脸。
李治没有说话,他的眼神有些深,“媚娘,朕其实不愿你做许多事。”
“……什么?”
“不,也没什么……” 李治似在自嘲似在苦笑,“媚娘,你若是累了,便歇一歇吧。我愿意等你。”
是吗?
武瞾想问,可没有问出口,四面烛光骤亮,似乎映着寒光,刺的她眼睛一阵不适。
她睁开眼睛坐起来,缓了许久,这才看清长生殿寝殿旁正站着铁甲严整的御林军,还有她宠信的忠直宰相张柬之。
兵变。
武瞾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她缓缓开口依旧是不可侵犯的天威,“何人作乱?”
“……张昌宗张易之兄弟谋反,臣等与太子恐先惊动圣驾,故而已将此二人诛杀。” 张柬之趋前奏报。
“是吗……” 武瞾略显疲态的开口,“既然这样……”
“陛下!陛下,先帝去世时将太子托付与陛下,此时太子年长而久居东宫实在不妥,还请陛下顺应天意人心传位于太子。”
“呵……” 武瞾躺了回去,事已至此,又有何话可说。
07.
武瞾被尊则天大圣皇帝移居上阳宫的第一个冬日。
她仿佛看见挂着冰霜的树梢上有她14岁那年初入宫庭的风景。
“扶我去外面走走。”
武则天如是吩咐着宫女。
“是。”
那一株只剩枯枝的桃树下,一个明艳妩媚的小女子坐在石凳上,看着挽起袖子拿着铁锹略显不知所措的少年。
两人共同启出一坛桃花酿。
醇香的酒器散在初冬时清寂的风里。
“快放火炉上温一温。” 女子认真的扇着炭火。炉底有噼啪的轻响,正是人间烟火像。
武瞾忽然笑了,那一年,她二十几岁来着?
08.
一代空前绝后的帝王武则天去世时留了一封遗诏。
「去帝号,改则天大圣皇后,与高宗李治合葬。」
尾声
“媚娘,” 那个青年叫她,“莫要总看别人的故事,看看,怎么又哭啦。”
“……”
……
今生只做寻常布衣,愿与君平凡携手,共度朝朝暮暮。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