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洞共和国(第二回 鸡毛掸子小径)

“我也是为你好嘛...”小矮人从天花板上跳下来,轻飘飘的落在地上,背着手在小钥匙面前得意的踱步,“反正你也不怎么喜欢这个地方,不是吗?”

听到小矮人前一半话,小钥匙觉得一阵目眩,每次被老师罚站、罚抄书之后,每次被爸妈训斥甚至是挨笤帚疙瘩之后都是这句,好像手指生疼、屁股火辣辣的不是而是造成这些后果的大人们一样。好在,小矮人转折的够及时,小钥匙的确不怎么喜欢备课室、教室,最近他觉得家里似乎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我又不会穿墙术,怎么跟你走?”小钥匙一屁股做在班主任那个旧椅垫上,学着大人的样子,翘着二郎腿,斜眼瞟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小矮人。

“这个简单,你不是会扣墙嘛?”小矮人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他眉心正中间有个不大不小的凹陷,刚好能放下一块水果糖,“你还把额头贴在墙上,用右手的小拇指再扣几下这里,一闭眼就能穿过边境进入我们伟大的墙洞王国了。”

“那,等下下课,老师发现我不在这里怎么办?”小钥匙可不想再被罚抄课文,他右手中指上的茧子已经够厚的了,再抄几晚课文,估计连打弯都费劲,更别提他最引以为傲的弹脑奔儿神功了。整个低年级部几百个男生谁不知道他弹的脑奔儿又准又狠,上回骑马打仗赢了三年二班的体育委员,只轻轻弹了三下,就把那个高他半头还多的小黑胖子给弄哭了,为此,小钥匙还当选了当月的骑马打仗总司令,这可是全校男生的最高礼遇。(虽然还没有威风24小时就被体育委员的家长以及老师一顿呵斥)

“我果然没看错人,你心眼儿还真多。”小矮人露出赞许的目光,慢条斯理的把一直拖到地面的白胡子小心的盘在自己脖子上,在白胡子的最末端挑了又挑,好容易挑出了一根已经分叉的长须,一闭眼一狠心连根揪下来,“哎呦呦,疼死我了...”小矮人一个酸鼻,几滴眼泪夺眶而出。只见他把长长的胡须小心的系在墙角的拖把把儿上,口中念念有词,“高高墙,矮矮墙,比不过我家的洞洞墙!红砖砖,青瓦瓦,比不过我家的洞洞房!一、二、三,变!”话音还没落,在刚才小钥匙罚站的墙边又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小学生,不但身高、长相、衣着完全一样,就连脸上的汗渍和低头看地的姿势都和像一个模子脱出来似的,丝毫不差。

“嚯,你还有这本事吶!”小钥匙高兴得直竖大拇指,从椅子上一下跳起来,上下打量着自己的替身,“万一老师问它话,它会回答吗?”

“小看人,你问问看?”小矮人怜惜的摸着自己的下巴,从腰间挂着的小皮包里掏出来一把晶莹剔透的小梳子,仔细的梳理自己剩下的胡须。

“你,知道错了吗?”小钥匙背着手,学着老师的样子向自己的替身提问。

“老师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一定痛改前非,以后再也不敢了...”替身毫不含糊,语气、声音简直就是小钥匙二号,更难得的是一句话还没说完,眼泪刷的就留下来了,这可是小钥匙梦寐以求的最高境界。

“不错、不错,你还真有两下子。”小钥匙对替身非常满意。

铃铃铃,刺耳的下课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小矮人被吓了一跳,手里的小梳子掉在地上,啪的一声摔的粉碎,他还没来得及心疼就扯着小钥匙宽大的校服袖子,示意他赶紧站到已经被涂鸦的乱七八糟的墙前,“快、快点,要来不及了!”

“急什么,这不是才打下课铃么,你见过哪个老师准时下课的,十分钟的课间至少还得被拖堂半分钟老师才会宣布下课呢。”小钥匙倒是一点也不急,晃晃悠悠的往墙边靠过去,趁小矮人一个不注意,从放没收品的抽屉里抓了一大把零食和玩具,揣进了校服又深又宽的衣兜里。

“上扣扣、下扣扣,洞洞屋里的小鬏鬏!”小矮人不等小钥匙站稳,就念出了咒语。小钥匙一个趔趄就被拽近了墙里,满墙的涂鸦也随着他们的背影一起,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阿嚏、阿嚏!”小钥匙被齐眉高的浓密芦苇弄得喷嚏不断,只觉被小矮人拽着,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大约十分钟,眼前才慢慢出现了一条纯白色鹅卵石铺成的蜿蜒小路,路两边还是茂密的芦苇丛,随着微风整齐的摇曳着,发出有节奏的呼呼声。“这是什么鬼地方,你不是说要带我去见你们的国王吗?我走不动了,让你们国王派人来接吧!”小钥匙甩开了小矮人的手,一屁股坐在鹅卵石路的中间。

“嘿,你别耍赖啊,我看你平时在操场上撒欢儿的时候不是挺有力气的吗?”小矮人拗不过小钥匙,又绕到他的身后使劲推他的后背,“你再坚持坚持,等会儿见了国王陛下,肯定请你吃好吃的!”

“谁稀罕好吃的!”小钥匙索性耍赖仰面躺到了小路上,展开的手脚摆成了个“大”字,“我走不动了,要走你自己走吧!”

白胡子小矮人急得在原地直跳,刚刚梳理整齐、盘在脖子上的胡须也一下在散落下来,乱糟糟的一团,险些把自己绊了一个跟头。“好,好,好,你就在这儿别动,我先去禀告国王陛下再回来接你,千万别乱动啊。”小矮人没有办法,只好由着小钥匙,两只手捧着胡须沿着小路往前跑去,路上的鹅卵石硌得他哎呦哎呦的一直叫唤。

见小矮人跑远,小钥匙才慢慢起身,慢慢打量周围。一看这下,这哪里是什么芦苇,路边都是一根一根的鸡毛掸子,只不过都是雪白的羽毛扎的而以。这让小钥匙很不舒服,鸡毛掸子、笤帚疙瘩以及泡沫底的拖鞋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生活用品,都是家长手里的凶器。“什么破玩意儿,哼!”小钥匙气呼呼的朝最近的一排鸡毛掸子就是一脚,咔嚓、咔嚓,鸡毛掸子像多米诺骨牌一样顺势倒了下去,眼前出现了一条更窄、更蜿蜒的岔路。小钥匙正觉得奇怪,脚下的白色鹅卵石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这让他想起了音乐课上捏着嗓子唱歌儿的音乐课代表以及装腔作势朗诵课文的学习委员。“恩人,恩人,你还不快跑,等下瓷砖卫队来,看到你破坏了国王的仪仗,就要挨罚啦。”鸡毛掸子小径的原处,一个稚嫩的童声钻进了小钥匙的耳朵。

“你是谁,谁是你的恩人?”小钥匙记得“恩人”这个词还是在《东郭先生与狼》的那片课文里学到的,好心从猎人手里救下饿狼的东郭先生可没有什么好下场,就和只会死记硬背课文、从来不敢有自己想法的那些“好学生”一样好坏不分,所以他一直觉得恩人这个词就是倒霉蛋和糊涂虫的简称。

“你就是我们的恩人吶。”小钥匙觉得有人在扥他的裤腿,蹲下身子才看到在倒下的鸡毛掸子上站了十几只超级袖珍的小白老鼠,每只白鼠都戴着瓶子底那么厚的眼镜,个头最高的一只正用两只粉扑扑的前爪抓着他的裤腿,乌黑的小眼珠儿上满是泪光。

“哎,你们、你们怎会说话啊,别哭啊。”小钥匙最看不得人哭,上次同桌的小玲忘了带口算练习本记得掉眼泪,他就把自己的本子借给了她,结果自己被罚在楼道里站了整整一节数学课,还险些被请了家长。这会儿,这么一大群小老鼠要是一起哭起来,小钥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哄它们才好。

“恩人,快别多问了,快点跑吧,瓷砖卫队就快到了,我们替你挡着,你快跑、快跑!”随着脚下的白色鹅卵石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大,小老鼠们也变得越发的焦急,它们都用两只后腿站起来,一只靠着一只,组成了一道小小的鼠墙,个子最高的小老鼠顺着小钥匙的裤管几下就蹿上了他的袖子又趴到了他的肩膀上,浑身发抖,吱吱的直叫,“快跑,恩人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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